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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4年12月30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推到沙滩上的前浪
鱼在洋
文章字数:1174
  周末天也阴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闲来没事,沿着北新街乱走。车如流水,一波一波往前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尽是些年轻的男女欢快地从身边掠过。有车的人多了,熟人都坐在车里了,只有我等对机器没感觉的人还在路上乱走,看着眼前这个日渐陌生的世界发呆。
  在那个用阿拉伯数字“8”变形的雕塑下方的小广场上,意外地遇到了一头长发的艺术家陈先生。他便是那个雕塑的作者,这几年雕塑弄得风生水起,早就从大学辞职在长安久居了。意外总是让人惊喜,我们互相打量,故乡偶遇故友也一样让人欢喜。他的头发长而黑,胡子却有了白茬。他说我的头发白了不少。两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话说了好多,都是些让人留恋的往事。他突然说,我们的时代过去了。我心里一震,看着身边走动的欢快的年轻人,发自内心地叹道,真的,我们的好时光真的过去了。
  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都是黑白的电影画面:陈先生画的那幅比席还大的罗丹的《思想者》雕塑,成天就挂在文化馆大坑里我那西拐角的白墙上。那个洋人成天坐在那儿,面色沉重,听着我阴暗的小房子里一堆文学青年,在酒气和烟味里指点江山,谈论激扬文字。那时候,我们都才二十多岁,有大把的激情和岁月让人挥霍呀。那个洋人不说话,却见证了我们青春的轻狂。
  风吹云散,那场让好多人忘不了的事让大伙知道了大家都是凡人,没法让生活更美好。文学只是爱好当不了饭吃,更无法改变世界。那几十个跟青春相关的人有的死了,如我那可爱的学生刘丁。有的成了雕塑家,像长发长胡的陈先生。有的去了远方,为生计奔走。更多的还在写,想对这个世界发出自己微弱的注定不受重视的声音……不经意间,新世纪都过了十几年,我们那个美好的时代过去了,如风吹过,树叶落了,谁有心情去回想叶子也有青春?
  前几天看到我喜欢的作家王朔的一篇文章,也是感叹青春。这位当年的痞子作家也老了,文字里也没当年那么淡定了,竟然在结尾有点酸溜溜地说,谁也不会年轻很久。我看后大笑,大可不必那么伤感。人生如四季,季季有风景,何苦像唐吉柯德那样跟岁月风车徒劳的较劲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推到沙滩上,时代就是这样前进。神都没办法,何况我等凡人?就像文学界新人倍出,你不吃凉粉就得腾板凳,不要死坐在那儿还对年轻人指手画脚老生常谈。像个退休的领导,逮着个话筒就想过讲话瘾,喋喋不休惹人嫌。文学这条江里,如果只有一堆年过半百的老男人老女人扑腾,还能有啥指望?至少我等也年轻过,瞎好也在文学的江里美美浪过,这就够了。尽管还得一如既往地在文学的江里拚老命折腾,先得习惯自己成了前浪的现实,也得学会为后浪的成长鼓掌。这是风度更是涵养。就像走路的人得习惯别人开车一样,呵护着年轻人把自己当作桥走过却不奢望他们太肉麻的感激。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世界也属于八九点钟的太阳。要是真的还放不下,不妨在心里学一回王朔,轻轻说一句:谁也不会年轻很久,谁也都会成为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