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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4月0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草木的故乡
王墨
文章字数:2026
  县城南山,抬头可望。走进南山,就进入到一个似乎只有植物的世界。而南山背后的香沟一带,更是林荫蔽天,草木葱茏。
  在香沟,从山顶到山脚,那些顶天立地的松树、杨树、白桦树、毛栗树、青冈树、华栗树、刺楸树、枝麻栎总是相依相傍;那柏树、水杉、朗树、癞娃子榆树、槐树总是把根扎在石岩缝里;漆树、核桃树、梨子树、苦李树、山楂树、馍叶树、红椿树不是长在耕地的坎棱上,就是长在住户的门前屋后;铁枪树、爷胡子树、椴树、坏腔树、冬青树、红眼猫、棠梨树、简子果、五倍子、肤盐树、苟叶树、筋条、野樱桃、奇虎茬、黄柏刺、马红稍喜欢长在阳坡,红唇子树、黄栌木、清单匹、黄麻、红条子,这些不高不矮的树木喜欢生在阴坡;高大的撑起了片片白云,低矮的快乐的游走在小草和高大树木之间。在他们的身旁,还有天南星、大刺芥、牛蒡子、紫苏、红丝毛,以及丝茅草、红茅草、羊胡子草、淫羊藿、苍术、白鸡、老鸭扇、七叶一枝花、苍耳、石竹、石米以及地上长的各类苔藓类植物,见缝插针的布满了高树矮树间的任何一点空间,甚至直接布满大树小树的树墩。而在人家院子的房前屋后,则是四季常青的山竹、水竹、斑竹间杂一些果木树,这些植物把山里人的村舍房屋掩覆得严严的,站在远处,只能看见一片翠绿,不见房屋。耕地只在沟槽或者阳坡较为平坦的地方才有,耕地被茂密树林围困着。庄稼一茬茬在生长,春、夏、秋三季,总是随着漫山遍野的草木一道绿了,一道黄了。
  进入新世纪,我那香沟一户户人为了孩子读书,为了挣钱,也为了生活的方便,相继出山进城居住,退出来的地立即被等得不耐烦的草木及时占领,时间久了,现在的那些“二荒地”,不仅野草长得兔子难以穿行,而且,生出了许多许多幼树,幼树又渐渐长成大树,耕地也成了树林。我父亲当日栽植丹皮的公场路下那块曾经生金生银的地块,而今因为旁边一棵合欢花树种子的随风飘落,整块地已是茶缸粗细的“苗圃”了,倒是那没有采挖的丹皮被掩藏在树和杂草之间难以分辨,唯有丹皮花开之后散出阵阵馥郁的清香,才能使人想到这里有鲜花。你拨开修得严严实实的绿色,那娇媚硕大的或白或红的鲜花却被挤压得歪头瘪脸。
  其实,我的水洞沟甚或香沟,二百多年前还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据祖辈说,当日江南一带遇到洪雨灾害,逃难灾民沿江而上,就上到了汉江一级支流金钱河上游的一个小支脉水洞沟,看到这里有茂密的森林,还有较为平坦的山沟山坡可以开垦耕种,山间又有淙淙溪流,便指地为界,居家过起了垦荒种地的农耕生活。我们王氏一族,是乾隆年间从安徽安庆府潜山迁徙而来。历时近乎二百多年,到我的孙子辈已相传十一代人。上世纪,人口增多,开荒耕种的面积也与日俱增,虽如此,山里仍然是森林覆盖面积广大。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水洞沟垴所在的北沟公社组织千人大会战,到我那水洞沟挖条田,建果园。再后来,公社还截取水洞沟东北大片的山林为公社林场,仅毛栗树园子就有千亩之多,还有大片的松树林、杨树林、白桦林、红果林。可惜的是,因为交通不便,现今,不仅那些松树、杨树、桦树自生自灭派不上用场,就是那核桃、漆籽、矛栗也是自由落地腐烂,无人收管,只能成为野猪、老鼠的食粮。现今,每到中秋回老家,途径的庙梁子一带的山道上,总是铺满了毛老鼠也吃不完的矛栗,和刺猬一样的矛栗包,脚踩在算盘珠子一样的矛栗上,随时都会摔个仰扳,这时,屁股、手掌会扎满矛栗刺,让你火烧火燎的疼痛难忍。
  在我的记忆中,故乡香沟历经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集体人口兴旺却饿肚子时代,八九十年代承包到户解决温饱问题的农耕繁荣时代,新世纪人口流动田园荒芜时代。现如今水洞沟垴生产小组,从马鞍子到箭沟垭,从和平沟到阴坡槽,哪里不是隐天蔽日的草木世界!哪里的土房不是被隐蔽在丛林里!哪一条淙淙的溪水不是被腐烂的落叶覆盖!哪里不是苔藓遍地!
  现今回老家,不仅土地荒芜了,就是那曾经干净整洁的人家户院,也是野草掩门难入户。我那房后有棵泡桐树,树根直接穿过屋基,每年秋季回到老家,开门总能见到在我的堂屋香火前面生出一丈多高的新苗。我们年年搬除,他总是年年又生,生生不息。年前回老家祭祖,我那三间石板房,门前蒿草长得比人高,堵得人难以通过,我只好压路机样一脚脚往前踏着走,才开出一条通道。随后,我们上十人一起整整花去两个多小时,才把场院地面上杂草清除掉。
  人们都说,森林是地球的肺,通过绿色植物的光合作用,吸收大量的二氧化碳,放出氧气,净化环境,使人类不断地获得新鲜空气。在我的故乡香沟,甚至再向东南、西南十里、二十里、五十里的面积扩展,在这个区域内,现今的森林覆盖率虽然不敢肯定说超过圭亚那97%的覆盖率,但一定会超过芬兰的69%,日本的68%,美国的33%,当然也远远超过了全世界22%的平均覆盖水平。如今,你走进这片土地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站在树林子里,所以,进入我的故乡,你就等于钻进了天然“氧吧”。
  “田园将芜胡不归?”故乡在不远的远方,游子啊,无论我们走到天涯海角,根依然在故乡那片土地,如同那些树们,草们。我时常在心里说,香沟啊,你是我永远永远心灵的归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