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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5月2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给心灵留一座雪山的位置
贺晓祥
文章字数:1445
  忘了是哪一天,我看到了一幅雪山纯美的照片。
  画面空阔、辽远,一座雪山像一位洁白的圣母,坐在跌宕起伏的一带褐色群峰之上,阳光勾勒出雪山柔美的肌肤的曲线,丰满、柔媚、娴雅、安恬,像是坐在自家闺阁的梳妆台前,正在对着一镜湖泊在妆扮呢。她美丽的倩影倒映在湛蓝的水面上,顾盼生姿,煞是令人怜爱。苍青色的草原在雪山和湖泊之间伸展,一队牧人正打马穿过,他们的身影投射进平静的湖面,和湖中雪山的倒影相映相衬,美不胜收。
  这幅画面是那么和谐、自然、高洁、动人心弦,它在我心中,由朦胧,逐渐清晰,甚至在我心中添加、变形、演绎,直至成了神圣的向往。我有时想象天空中还有一只雄鹰,而那雪山是浴着光的,灿灿的金色。
  这幅神圣的图画伴随我走过了懵懂的少年,那时候,我只觉得有什么突然击中了我,让我莫名的激动,激动之后,有什么在沉淀,在心里潜滋暗长,突然觉得这世界有着一种神圣的东西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
  后来,它又伴随我走过了躁动不安的青年,我被世界斑斓的色彩鼓噪着,被各种美丽的幻像吸引,却找不到入口,焦虑、彷徨又惆怅。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同学的邮册里看到了一组纪念攀登雪山的邮票。邮票上,雪山巍巍,身着厚厚的登山服,打着背包的人们串连着绳索向峰顶攀爬。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幅画,那座雪山,我突然也有了想攀登雪山的欲望。这欲望似乎不仅仅是一瞬间的痴望。
  现在,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朱文杰老师邀我写关于慕士塔格峰和公格尔九别峰登山邮票文章,我再一次想起了这座雪山。我现在有了更多的关于雪山的知识。我知道了画面中的雪山是慕士塔格峰,它虽不是帕米尔上的最高峰,却因为巍然屹立于高原上雄伟高大的身躯,倒挂如飘动的银须的冰川而被尊称为“慕士塔格阿塔”,在维语中“慕士”是指冰,“塔格”就是山峰,“阿塔”是父亲的意思,慕士塔格峰便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冰山之父”。我还知道了,画面中的湖叫喀拉库勒湖,在维语中是“黑湖”的意思。喀拉库勒湖中看不到任何生物,湖水每天不停地变幻着各种颜色,时而湛蓝,时而淡黄,时而桔红,像一位性情多变的冷面美人,当乌云满天,电闪雷鸣时,湖水就会神奇地变成黑色。在它不远处,也有一片湖,却水草丰茂,鱼虾成群,悠游其间,水面鸟儿翔集--它就是布伦库勒湖。
  这逝去的二十多年里,多少人曾冒着生命的危险攀上雪山,把雪山的印记留在他们身体,留在他们心灵,有人甚至与雪山同眠,让人唏嘘和无比感佩。然而,我没有一次走近雪山,我没有用我知冷知热的脚踝踏上雪山的圣土,哪怕是用它高山风的鞭子敲打一下我酥软的骨头,用它冷冽的针刺痛我发热的灵魂。现在,我在喧嚷的人世感到冷,我有过被尘嚣的热浪炙烫的伤痕,我也有过被世俗的欲望纠缠的狂躁,我身体里已有了太多欲念的二氧化碳在沉积,这些心灵的温室效应让我一会儿如置厄尔尼诺的暖流,一会儿如置拉尼娜的寒流。我感觉到冷,那种冷比躯体的寒更蚀骨,让人绝望、孤独和悲哀。白发悄悄爬满了鬓角,心灵变得缭乱、芜杂而躁动。再回想起曾经向往过的那幅图画,我发觉身边的一切似乎变得黯然。
  我爱雪山,但我从来没有在心灵里给雪山留一块位置,那怕是小小的一隅。我的内心就像喀拉库勒湖,在变幻着、幻想着、阴郁着。而我努力想要扮成布伦库勒湖的模样,在我无助而僵硬的面颊堆满丰茂的水草,鸟儿游弋,浮光潋滟。
  对于雪山,我已不敢奢求征服。她已抽象为一个概念,而不是一座具体的山,是内心的一片高地,一个圣洁的存在,真实而又遥不可及,在我心里美丽着、高洁着、期许着。我唯愿在心灵里给她留一个位置,哪怕是荒寂、颓废之地,也要将她虔诚地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