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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6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一千个理由
冯旭红
文章字数:2018
  我穿越梦之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见到另一个我,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正坐在主席台上讲话,“对腐败分子我们要一查到底,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绝不手软……”他看到我,停止讲话,从那些部局长的头上飞过来,“老爷子你怎么来了?三女的事咱办不成了,张书记的公子半路杀入,定死了要干这个工程。张书记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不让他儿子干这个工程,我这个小县委书记也不用当了。赶明儿,三女到家,你把情况给他说明,咱收他的100万给他退了。咱要讲诚信,事办不成的或没法办的咱坚决不收!”
  “什么老爷子、三女、张书记、退、收?”我迷糊了。
  “啊,你不是我……”他回头,“公安局张局长,这个人冲击会场,派人给我抓走!”
  我被几个蒙着面像香港飞虎队样的人架起来,他们把我扔进监狱的铁门。
  怪了,我揉揉眼,监狱里怎样又有一个我。
  “唉!怪我运气不好,倒霉……这个臭女人,竟给老子玩阴的,老子把你从床上培养到主席台上,就因为干涉你嫁汉子,你竟想把老子送上断头台。这对你有什么好,老子送你的房、车和给你的一切不也被国家没收,没了么……想我从一贫寒子弟,官至副市长,公款没少花,世界没少游,钱没少收,女人没少玩,就是杀头也值了,哈哈哈……”那个我一会儿唉叹,一会儿怨骂,一会儿大笑。
  “呜呜,”那个我又哭了起来,爬过来抱住我的腿,“张书记,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们我可是一个也没供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人,我倒了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啊……”
  我一脚踹开了他,那个我突然变成一条狗,向我扑来,我急急一跳,便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怎么到了一号大院,这是县老爷们住的地方啊。星光下,我看到另一个我在一号大院的行道上徘徊,怀里揣着那几个作老板的哥们“集资”的10万元。
  “送,不送,……”我犹豫着。“当然送!怎么不送,三女人家因为花了钱从农民都摇身当副局长……”“早听弟兄们的话,你也不至于努力干了十多年还是副局长了……”“你是很能干,但只有送,你才可能飞腾……”“兄弟们都看好你,才投资你,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上……”我听到吵杂声,但并没有看见人。
  我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张书记的门。
  随后我当上了交通局局长,我的那几个哥们都在修道筑桥挣大钱,当然也少不了我的。
  该不是在做梦吧,我掐掐自己,回到了“现实”。
  我和老婆刚从地里回来,坐下喝口水的功夫,组长领着收猪的张师和乡里几个干部来了。“李石头,给你的二胎指标你怎么不生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违反了计划生育法!”乡上一个戴着眼镜的干部说。
  “我、我、我……”我怯懦着,“老婆上坡割猪草时不小心摔倒,流产了……”
  “你这是擅自终止妊娠,依法应处10000元罚款。”说着眼镜就准备开票。
  “别,别急着开票,来,快坐下。”我忙招呼他们,回头对呆立身后的女人吼道,“还不快去做饭!”
  “咱违法了咱认罚,但能不能少些,女儿上学都是借的钱,家里现在没有一分钱了……”我哀求。
  “这样吧,中央号召减轻农民负担,那就减半吧,最少5000块。没钱快出去借去,我们等着!”
  我几乎跑遍了村邻,都没有人借钱给我。是啊,我穷的叮当响,又外债累累,乡亲们也并不富裕,可即便有钱,他们也不敢借给我!
  “圈里不是还有两头猪么?”收猪的张师从外面进了屋。
  “那不成!”我惊呼,“那两头猪是准备卖了给乡亲们还钱和收拾房子用的,瞧,这土房山墙都裂了!”
  “危房啊!”眼镜他们几个急忙出了屋。
  “你这两头猪一共390多斤不足400,我给你按400斤计,现在市场上毛猪价四块八,我给你算五块,给你2000元,怎么样?”
  收猪的张师眼睛就是称,斤两上差不了多少,这个我清楚,猪价听说涨到五块二了,可能还要涨,但他就是给一斤六块这猪现在也不能卖啊!
  “算了,看你也没钱,就罚2000元算啦。”眼镜从收猪的手里接过一沓钞票。
  听到女儿喊“妈妈”,回头,那个叫秀兰的女人好像上吊了。
  两头猪却把我一拱,我跌落到田地里。
  我感觉脸、胳膊、腿辣辣的,肩头也被什么东西重压得生疼。
  “让你不好好学习,当农民,怎么样,包谷叶子拉得好受,尿担子压得舒服吧?”好像是年老的我在对年轻的我吼。
  影影糊糊中,年轻的我发愤学习,上了大学,接着便参加了工作,结了婚,有了孩子。不知怎的,租着房子过着贫寒公务员生活的我举报了那个锦衣玉食肥头大耳的我。便有许多人对我指指点点,“这家伙,亲兄弟他都举报……”“以后谁还敢和他好,那个领导还敢用他啊……”
  我跪在十字架前向天父忏悔,“我出身贫穷之家,知道百姓的不易。我也想实现自己走出大山时的抱负,为父老乡亲谋幸福。可教课书上写的、党章上铭刻的、大会上讲的和现实脱节啊,潜规则虽不上台面但却大行其道。得民心又能怎样,不得官心仍是民啊……”
  “自己的良心呢?”一个声音说。
  “良心能值几个钱?!社会上不都在说么?”
  十字架突然倾倒,砸向我的头。
  我一惊,醒了。起了床,推开门,外面是一个极光亮的世界,强光使人什么也看不见。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白夜?我在白夜里行走?
  “一千个腐败的理由,一千个腐败的理由……”缥缈的歌声。
  我猛地睁开了眼,看着正在哼着歌的妻子,不知道自己是否进入另一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