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15年06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父爱是一条船
徐祯霞
文章字数:1857
  父亲是一名教师,他的一生在好多所学校工作过,而我也被父亲辗转地从一个学校带到另一个学校。
  在我稍能懂事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读书,家里那些旧本子,小册子,我都一遍遍地翻阅。尽管很多是看不懂的,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一天,我又在翻小人书的时候,父亲对我说,喜欢看书,就送你去上学吧。我一听,大喜过望,于是,父亲就在他所在的学校里给我报了名。
  我倒也没有辜负父亲的厚望,学习成绩一直都在班里前几名,为此,父亲逢人就夸我,说起我言语中总会透着一种自豪感。
  父亲本不会做饭,但是因为我在他身边,他不得不学着做饭,他给我做糊汤,做拌汤,下机器面,在我幼年的记忆里,这是我吃得最多的饭。那个时候,我常抱怨父亲,整天就吃这样的饭,简直都腻味了,父亲听了,无可奈何地笑了。
  后来,父亲学着给我摊煎饼,擀面条。看着父亲笨手笨脚地做着这一切,年幼的我并不解父亲的不易,仍然嫌父亲做的饭没母亲做的好吃。我回家对母亲说起这些,母亲说,可难为你爸了,他哪做过饭啊,这么多年一直吃现成的,也就是为了你,才学着做饭的,倘若他一个人,就在食堂里吃了。
  在我们那儿,每年冬天都要腌菜,否则长长的一冬,就没有菜可以吃,而父亲自己不会做,就只好请来食堂的炊事员帮我们腌菜,然后给人家买上一瓶酒作为酬谢。
  别的尚且不说,最最让父亲为难的是洗衣服。他将衣服泡进盆里,一直就在一个地方揉搓,一直就是那个姿势,往往一件衣服,洗上半天,都洗不好,待捞起一看,还是脏的,再洗。每个礼拜父亲都要这么重复地做着。看着父亲如此受累,我就在心里暗想,我要赶快长大,自己学会洗衣服。
  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了,父亲手足无措地一会儿摸摸我的额头,一会儿看看我的舌头,担心得不得了,最后还是不放心,将我送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是风热感冒,给开了药方,父亲急忙捡了,配了药,拿回家看着我服下。夜里,父亲就一直守在我的床边。直到天明,我睁开眼,见父亲疲惫地坐着,我的心里顿时潮潮的。父亲见我醒了,立刻给我倒了一杯水,取出药,看着我将药喝了,才匆匆赶去上课。
  渐渐地,父亲发现我喜欢学语文,就给我订了《语文报》《作文通讯》。在那个年代,吃饭都比较艰难,但是父亲因为我的喜欢,年年都为我订了这些刊物。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里,我的精神生活却是丰足的,而我今天的这些文字功底全是父亲在那个年代为我打下的。
  后来,父亲从乡下调到了县城,而我也转到了县城的小学。这个时候,父亲的工作环境能好点了,离家也近了。据父亲讲,这是因为他工作成绩突出才被破格上调的,我们一家人为父亲欢欣鼓舞。
  不久弟弟也上学了,从此,父亲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父亲要操心我们姐弟两人的生活起居,而且每个礼拜还要接送我们往返学校与家中。
  一到礼拜六,父亲上完课,就会等在学校门口,候着我和弟弟,我和弟弟一一出来之后,带着我们往家走。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离乡下的家里,足足有十五华里。很多年,父亲就是这么一直陪着我们走过来的。
  下雨的时候,父亲头戴一顶草帽,身披一张塑料纸,我们也如父亲一样,三人紧紧地凑在一起,在纷飞的雨中,走在回家的路上。多年以后,父亲单薄的身影还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
  在北方,冬天的时候会特别冷,每天在那犹如冰窖般的教室里上完课,人冻得几乎浑身都要麻木,手足似乎已经不听使唤,我们抱着书本急急地跑回家,一推开门,就有一盆红红的木碳火在屋中间等着我和弟弟,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地围在了火盆边,那一刻就感觉到特别的幸福,那火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在那个时候,父亲要供养我们兄妹六人读书,是非常不易的。父亲为了让我们都能上学,省吃又俭用。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买过新衣服,身上穿着的老是那一套四个口袋的中山装。直到后来,北京的一个亲戚生病,父亲去探望,那亲戚给父亲买下了一件黑呢子大衣,这是我记忆中父亲唯一的一件新衣服。
  有人说,父爱如一座山,而我要说,父爱是一条船。父亲用他并不伟岸的身躯为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扛起了人生无数的风雨,带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走向理想的彼岸。他是一条船,一条移动的船,一条漂泊在人生旅途上的船。在这条船上,有母亲,有我们兄弟姐妹,我们在父亲的庇护下宁静而平和地长大。父亲用他那微薄的工资和拳拳的爱养育了我们兄妹六人,让我们都读上了书。他给予了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种发自人类天性的最无私也最崇高的爱,让我们在无风也无雨的环境中长大成人。当父亲的这条船再也驶不动了,我们已经长大成人,我们也已经有了足够抵御风雨的能力。
  时至今日,父亲已故去多年,我写了这段文字,是对父亲的感激,也是对父爱的另一种诠释,愿九泉之下的父亲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