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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6月1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简单的事
韩景波
文章字数:1105
  吃过饭,妈倒了半盆热水,坐在台阶上洗脚。妈说脚趾上长了个鸡眼,走路有点疼,要洗了脚拿剪刀拿针来,剪死肉剜鸡眼。妈脚趾上长鸡眼我知道,我给她买过治鸡眼的贴药。她现在又要洗脚剜鸡眼,我没在意,我进了书房继续敲打我的一篇文章。
  文章敲成,我出屋见妈还在抱着脚用针剜鸡眼,她视力很不好,使劲将有鸡眼的脚抬起来放在另一条腿上,腰尽量前倾下弯,弯弓成一个大虾样。就那样还是看不清,将脚趾剜得血肉模糊,说是还没剜出鸡眼里的“根”。看着妈血淋淋的脚,我心一颤,就上前给妈剜鸡眼。我搬把椅子挨着妈坐下来,让他把脚放到我的怀里,这样才能看清把握好。妈不。妈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她自己剜剜就好了。过去总见妈剜治鸡眼,我视而不见,以为剜鸡眼就想割韭菜一样,剜一茬长一茬,现在看来,是妈看不清,剜得不彻底所致啊。想着让妈剜脚受疼事,我心里难受,难受我这做儿子的粗心的不该。说实话,妈九十岁了,我还是几年前她病了的时候,给她洗过脚。现在再看妈的脚,干瘦如柴,所剜脚趾,殷红一片,我眼里不由一热,忙弯腰侧下身把妈的脚揽进怀里。这一刻,妈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妈在我的一份孝心中顺从。
  抱着妈的脚,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妈给我洗脚的情景。说来人也许不信,那时人穷,我家因原因更穷,在一个能冻死大树的冬天,妈也没能弄到材料给我做双棉鞋。我在离家十里远的黄村街上小学,冻得实在忍不住跺脚发出了声响,让数学老师听见,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朝我脚上踢了一脚。老师那一脚踢伤了我的脚,从此伤处冻烂化脓了。回家妈听了此事,给我烧水用艾蒿叶洗脚,情景也是这样,妈在灶门口生了一堆火,让我挨火坐着,她给我慢慢洗脚,有些疼,我呲牙咧嘴闹着不洗,妈把我的脚揽进怀里哭了,大滴大滴的热泪滴在我脚上。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十三岁的我从妈的泪中一下子知道了妈的不易,就一声不吭再不喊疼了。第二天一早,妈去了五十里外的姨家,要来些半新不旧的布料给我做棉鞋,棉鞋里的棉花是妈拆了她的一只袄袖里的棉花。当然这是妈瞒着我做的,好多年后我才知道的。从这伤脚事件以后,我的穿戴在学校里不是最好的,也是数二数三的。上小学六年级,我是学校里第一个穿运动鞋的,上中学,我是学校第一个穿毛毛领列宁服的。我知道,那钱都是妈起早摸黑掏生产队上工的空儿上蟒岭山挖药卖钱给我买的。有一次班主任老师问我,是不是我家有人当干部有钱,我告诉了老师实情,老师好久好久无语,末了只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给你妈争气吧!”
  昨天我在门前小河里涮拖把,无意间听见妈在给人说着我给她洗脚剜鸡眼的事,似乎我给她洗脚就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了。
  对于孩子来说,极简单的一件事,在爸妈那里就是被感动的大事儿,他们老了,作为儿女,该对他们细心照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