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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6月30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小院
宋瑞林
文章字数:1474
  我们单位终于搬进了窗明几净,巍然耸立的新楼房。
  站在新居的窗前,看着挖掘机正伸开巨大的手臂,把我居住了十三年的土房子、土院子夷为平地,我才意识到,我曾经居住的小院,将从现实中永远的消失。
  我怀念小院。
  小院占地有一千多平方米,资料显示始建于五十年代,其时正是举国上下狠抓粮食生产,夯实农业基础地位的历史时期,我们单位被称为区农科站。当时在农民心目中,不亚于现在的农科院。院子里住着那些戴着眼镜,文绉绉的技术员,在小镇人眼中显得又神秘,又亲切。这些技术员白天骑着自行车,来到田间地头,操着外地不同的口音,耐心、细致的给群众讲技术,手把手的做示范。麦子长几片叶了,水稻啥时插秧,棉花啥时打蕾……都一一记在他们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直到晚风吹拂,暮色苍茫时分,他们才和荷锄晚归的农民一样回到小院。清凉的夜风中,他们从压井打来一盆清水,洗去一天的疲惫和风尘,又在如穗的煤油灯光下,讨论着新一天的工作。
  七十年代中后期,正是我们国家四级农科网普及之时,小院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学生,后来身为乡农技员的父亲告诉我,这个大学生可是华北农学院的高材生呢,家在南方,每天夜里都在灯下啃着砖头厚的书籍。父亲回忆说,他们曾经一起下过乡,他在田间地头能把农业生产知识,举一反三,深入浅出而又生动幽默的讲给农民朋友听,绿色广袤的田野上是一片爽朗、明亮的笑声。那情景一直深深的留在父亲的记忆中。
  九十年代,小院来了一茬又一茬从省农校和鹤城农校毕业的学生,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从繁华的大城市来到这千年古镇,来到这古朴、甚至有些简陋、寒伧的小院,也曾想把一腔热血,满腹的才学付诸於这里,无奈的是,历史的车轮正驶进了新的天空,农业正在淡出人们的视野,在叶倩文的《何不潇洒走一回》的歌声中,田间劳作的农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锄头,涌向了城市。小院沉寂下来,有些寂寞,在悠长的寂寞中,小院中的年轻人有的改弦更张,改行进了城,进了别的单位和部门。
  我是在2000年的一个风雪黄昏,被组织分配到了现在的小院。那个时候,农业工作的形势和重点是调整产业结构,传统的种植业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在田野上收获的并不都是庄稼的这一段时光,小院显得更是沉寂。这时,千年小镇迎来了第一轮的开发和建设,四周高大、洋气的楼房群,慢慢的遮住了洒向小院的阳光,在四围恢弘的楼群映衬下,小院显得灰头灰脸,像一个蹩脚的乡下人站在衣着鲜亮、飘逸的城市人面前那样。小院正在淡出人们的视野,淡出人们的记忆。
  其实,小院在我心中还是蛮可爱、蛮亲切的。不太忙的时候,我把小院的空闲地修整了一遍,捡去了石块和草根,种上了时令蔬菜。秋风渐凉,田野有霜的冬晨,菜园里长出了几片新绿,那是我和同事亲手种的蒜苗。在暖和的冬日里,我曾从菜园摘回一把把青菜,在干燥的冬天,我的饭桌上有了这一抹新鲜的绿色。夏天的时候,园子里的西红柿、辣椒、青葱,更是丰富着我们的餐桌。更多的是繁星闪闪的夏夜,我和同事坐在菜园旁,吸着烟,品着茶,说着小镇的人和事,袅袅的茶香和烟缕,弥散在厚厚的夜色里。
  小院的安谧、幽静正适合了我的爱好。常常是春风沉醉的黄昏,我坐在小院的荫凉下,手执一卷,读着我的书。常常是滴水成冰的寒夜,四周高楼上传来隐约的猜拳行令声,垒方城的喧闹声,我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在稿纸上雨点般的写下我长河般波动的心绪。我体味着小院幽深的安恬,岁月的风霜一年年遮盖了笑颜,在这个古朴的小院,我的心灵被润泽着,温馨着。我知道,小院正走进我的灵魂,我的生命,走进我记忆的深处。
  如今,看着有些开阔、空旷的院子,我知道小院消失了,在人们惊喜和艳羡高楼的眼光中,我依然深深的怀恋着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