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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8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湖上的拯救
马逍遥
文章字数:2191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
  那天上午,代表们视察的是佳骞农业科技示范园。下车伊始,一切从简,直接听取汇报。
  黄宏和他的师(司)级(机)干部们,则因陋就简,车上现场“办公”,开始认真学习起“五十四”号文件来。正是运筹帷幄、知己知彼激战正酣的热烈关头,车窗外,似乎影影绰绰有人呼喊:“救命、救命啊!有人跳湖了——”黄宏们全神贯注心无旁骛,起先以为耳听岔了,又以为怕是谁在玩“狼来了”的童戏,意在干扰正常的“学习”,紧处夹谑,烦不烦。直到又是一连串失声嚎叫清晰传来,这才都顿悟猛醒,顾不上了什么亲兄弟明算账,自然你多我少放了虎(和),输赢都悻悻地一哄而散跳下车。立刻寻声朝园区的金叶湖跑去,远远地望见有人真地漂在湖面上,忽上忽下地扑腾着。垂死挣扎着,真是千钧一发,刻不容缓。
  黄宏冲在最前面,他当过兵,经历过行伍锤炼,百米冲刺速度不逊于刘翔,耐力与当年的东方神鹿王军霞也有一拼。边跑边把手机从兜儿里掏出来,手雷一样往路边随便一撇,惊得苗圃里的一群麻雀,扑棱棱四离五散逃命去。衣服撕扯不下来,就索性连衣噗通一声跳下了湖,水忽地就涌到了颈脖子,呛了口水,又腥又咸被来了个下马威。这金叶湖,过去是旧砂场,被私采滥挖得千疮百坑,不但浊不见底,淤泥深厚,而且粘稠泛绿。寒风又阵阵带着哨子,水冰冷刺骨。黄宏疯了一样,“狗趵式”向落水者艰难靠近。突发事件发生后,汇报会也被迫暂停中断,全体奔赴施救现场。纷乱杂沓的队伍里,随队的小女子摄像记者,边跑边调整焦距角度,化妆盒掉地上了也顾不上捡,镜头及时跟进,瞄准湖面大营救行动。场面一时忙乱恸人,紧张惊悚。经过黄宏置生死之度外的奋力扑救,和团队的鼎力合作,轻生者终于被连拉带拽捞上岸。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长发湿塌塌粘结成一绺一绺,掉着水珠子,脸色苍白没一丝血色,模样还有些像章子怡。浑身湿漉漉成了水鸭子,冷得筛糠发抖,很快就休克昏迷过去。水喝多了,肚子圆滚滚地鼓着,黄宏发现园区正好有头闲牛在岸边偷啃树皮,忙赶紧拽来救急。将人倒挂金钟扶到牛背梁上爬着先倒水,咯里咯哇一阵子,呕得肚子眼看着瘪下去。他又在部队学得些急救常识,又是压胸又是捏鼻子,又是嘴对嘴零距离人工呼吸。少妇命悬一线,在生死之间弥留徘徊,死神手里挣扎,几次翻白眼倒气,多亏“120”车及时赶到,将人抬上担架塞进车去。车闪着警灯,敲着警铃风驰电掣冲向州城,一溜烟绝尘而去。紧张的施救半天,不待众人松口气,弦又绷了起来,黄宏也口吐白沫,抽风颤抖,累瘫晕厥了,人事不醒。掐人中的掐人中,喊魂的喊魂,又是一阵子手忙脚乱和惊心动魄,黄宏真是命大,终于也从阎王爷手里挣脱出来了。
  后经区见义勇为基金委调查认证:黄宏舍生忘死的救人行动,就是典型的见义勇为行为,应大力弘扬大树特树,并专题申报区委研究决定表彰事宜。可在几天后召开的常委会上,常委们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是因为区纪检委提供了一段近期暗访录像:城关小学盖教学楼,近一年多借道走北门。那天下午的入学阶段,一辆中国一汽产黑色越野吉普车,屁股上背着轮胎那款,从北新街自西向东,捺着喇叭,“滴滴滴”驶进镜头,车号看得很清,是陕H杠A零蛋××零蛋蛋,距校门约二三十米停住,有一扎两个刷刷的小女孩,约摸六七岁,背着个卡通人物图案花书包,下车与司机挥手互致再见后,雀跃着进了校园。后经查实,此车系区级某某单位公车。属于公车私用,违反了八项规定,这司机是谁?就是黄宏,没错。
  事因是这样的:黄宏那天救人一命后,心里还一直惴惴不安地牵挂、放心不下那位轻生者,笨想到人若想不开不想活了,能让他遇上,还差点把他命也搭上,一定也是有缘分的。有缘分的人互相同情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待他缓过劲来后,就利用午休时间,一手提着几样营养品,一手捧着一束香喷喷的绚丽鲜花,去市急救中心看望了那位自杀者。并知道她妖娆妙龄,才年仅二十七岁,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由于丈夫嗜赌,屡教不改,又好逸恶劳,爱也歇了,婚又离不成,日子也过不成,生活绝望无助,遂产生轻生念头。又由于曾在佳蹇园打过零工,觉得园内的金叶湖,小巧玲珑,波光散金碎银,妩媚旖旎,美得像杭州西湖一样。既然生不如死,不如做回白娘子追许仙去。跳湖时,还真大声唱着“千年等一回,等一回……”扑下了湖。也是命不该绝,正是这歌声恰巧被几个遛弯散步的老头听见,并看清有人跳了湖。便跳着蹦着蹒跚着,嚎破嗓子地大呼救命,为发现和施救赢得了宝贵时间。黄宏那天探视后,顺路将轻生者上学的大女儿,捎送去了学校。
  黄宏的事迹,经过与区纪检委汇报沟通,调查属实后,监委做出决定:情有可原,下不为例。
  年终,黄宏被评为区上的红星党员,单位还奖励一千元。黄宏当即捐给了轻生女子,用于弥补住院费用。上了区上、市上的广电新闻。《商洛日报》做了报道,省报也做了转载。他一时成了名人——誉满商山洛水丹江两岸,风光得很。
  可得奖那天晚上,钻进了被窝里,枕着黄宏胳膊肘的媳子却嗔怨起来,说:黄宏你救人我不反对,可你也太有些二了,人那么多,就你扑的欢,不要命地,你咋不知道后怕,若真地把小命搭上了,你勇为了英雄了壮烈了,甩下我们孤儿寡母咋活人?媳子这话问的合情合理,黄宏一时语塞。其实事发当时,他啥也顾不得多想,多想早畏惧退缩踌躇不前了。咋能不后怕,只是不敢给家人和媳子加惶惶。也知道媳子担心埋怨的绝不是没有道理,他心也怦怦咚咚乱跳着,又生怕媳子一语成谶,忙一手连搂脖子带捂媳子嘴,一手把媳子丰腴性感的胴体箍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