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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6年02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小鱼儿的香味
席小东
文章字数:1909
  清晨,薄纱罩着大地,清新的空气中透着厚厚的寒冷,月牙儿还挂在柳枝上,马路边广场上的轻歌曼舞打破了冬日的沉寂。站在桥头,一边等车一边欣赏着萧瑟的冬景。抬头间,看到柳枝上那些不舍随风离去的叶子,像极了我小时候串在枝条上,提在小手中的小鱼儿,更像是扎在野枣刺上,挂在屋檐下的小鱼干儿,它们小小的尾巴被风吹得微微翘起,童年的梦也一并挂在了那里。于是,古镇院中红红的碳火炉便在眼前温热起来,那翻烤在火炉上用桑叶包卷的小鱼儿的香味儿也在记忆里氤氲。那些贪吃的片段又被记忆的鼠标轻轻的搜点。
  我的童年在那个物资严重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还是“右派四类分子”,被下放在农业社劳动,家里的日子一贫如洗。他们修梯田、抬石头,挣最低的工分儿,分最少的口粮,我和哥哥常常会饿肚子。那时候若是听到明清街上有人吆喝:“河里闹鱼啦,去捞鱼哟!”我们兄妹俩就不顾母亲的打骂,提着竹笼飞奔下河,由于我们人小,深水处不敢去,只能在浅水处捞到一些小鱼儿,偶尔捞到一条鲶鱼或者黄颡会欢呼雀跃好一阵子,因为鲶鱼肉多,只有一根独刺,把皮剥掉,够我们美餐一顿。至于那些小鱼儿,如果捞得多,我们把鱼肚破开、洗净,找一根野枣刺,把鱼儿扎上去,挂在屋檐下风干,留着家里有客人或者过节时再吃,如果捞得很少,我和哥哥就会把洗好的鱼串在树条上,把竹笼给妈妈洗得干干净净,回家后去后院捋一把桑叶,把放了盐和花椒粉的小鱼儿一个个包卷起来,放到妈妈烧水的碳火炉子上烧熟,拨开桑叶美美的享受一番,那个香味儿,足足让人回味了几十年。
  哥哥那时正长个子,总是饿得快,家里要是有点好吃的,无论妈妈藏到哪儿,哥都能找出来,偷偷的享用,为此,哥哥可没少挨打。记忆中,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而我们家则是“严母慈父”,这也许跟妈妈的身世和遭遇有关:妈妈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家里有油坊,有土地、有保家、有枪支,她又是外公的掌上明珠,从小丫鬟就有四五个,读书、上学,针线女工,打理生意等女孩儿和男孩儿该学的东西,外公都让她尝试学习,在妈的身上自然也少不了一股子傲气和霸气。上世纪五十年代,她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在漫川一所学校教书,并嫁给了英俊潇洒且有文化的父亲。可是好景不长,赶上了“文革”,爸爸先被打成“右派”,接着妈妈又因成份问题丢了工作,被下放到生产队务农,这一系列的打击,让妈妈失去了希望,也变得脾气暴躁少有耐心了,但妈妈很要强,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凭自己一手好针线,在油灯下为别人赶做布鞋、棉衣,收点儿手工钱供家里油盐零花。妈妈怕我们小不懂事会惹麻烦,总是严加管教,兄弟姐妹有时候一个人犯错,统统受罚。那时候,最淘气的还要数小哥,他常常在家里偷食被妈妈责罚,最可怕的是我们犯一次错误,妈妈会打我们几次,要我们长记性。
  有一次,我和小哥准备上学,妈妈刚铲了一簸箕包谷去后院晾晒,哥哥蹦起,从挂在厢房顶棚的枣刺上拽下几条小鱼,飞一样跑到了隔壁“铁业社”(集体的铁匠铺),正准备烧烤,却被后面的老妈拽着耳朵提回了家。妈可真够狠,用绳子反绑着哥哥的手,狠狠地打了一顿,眼看我们快迟到了,可妈妈还越打越来劲,站在一旁的我吓得一直哭,一直喊:“妈妈,小哥没吃饱,饿。”可妈妈警告我:“再喊连你一起打,饿,就可以不经允许胡作非为?这样的毛病不整治,以后还了得?你们要是敢跟那些小调皮蛋去河对面偷红薯吃,敢去别人果树上偷果子吃,我就把你们手剁了,人有志;竹有节,不怕人穷,就怕志短,你们给我记住。”
  说起小时候贪吃,那次不曾摊熟的煎饼也是难忘的。爸、妈、大哥、姐姐都去了三十亩坪劳动,我和小哥闲在家里,那个年代的肚子似乎就没有饱过。我和哥哥合计着开始偷嘴,哥哥搭着小板凳才够得着灶台,我负责烧火,可是把茅草塞进灶洞都烧不着,太小,根本不会烧火,最后还是不知道哥哥咋把火烧着的。油没热,火不行,煎饼摊不开,哥哥一直说奇怪啦,妈能摊煎饼,他咋学不会,面就不粘锅,他索性把面聚拢用铲子压瓷,烧火慢慢炕着,我也搬个高点的凳子爬到锅台上,看着等着吃煎饼,好不容易出锅了,舀在小洋瓷碗里,粘粘的,那不是煎饼,倒像是稠稠的糊汤,哥哥吃一口,给我喂一口,还不忘叮嘱我不要告诉妈妈,要不然我们都会挨打。煎饼的味道没有小鱼儿的味儿香,但做煎饼的经历却刻在了记忆里,那是我和哥哥配合的唯一一次贪吃,是我兄妹俩死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直到长大后告诉妈妈,老妈只是苦笑,摸摸我们的头叹息道:“我可怜的娃们小时候受罪啦,还好都长大啦!现在政策好啦,日子也慢慢好啦。”
  是啊,党的政策好了,物产丰富了,生活水平提高了,人们天天好吃好喝像过年,可那儿时贪嘴的食物,尤其是古镇院中红红的炭火炉上,烧烤的小鱼儿的香味儿,总也飘不出我青涩的童年,久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