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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6年03月1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迎春花儿开
张晓丽
文章字数:989
  迎春花这个名儿,是外公第一个给我指认的,那时我大概还不到三岁吧,反正我把迎春花儿这个名儿还叫不囫囵,念成了迎花儿,常常遭到表哥表姐们的嘲笑,可我总纠正不过来。
  我家老屋坐西北向东南,屋后是一座很高的土坎,土坎上生满了绿色的藤条,一年四季你只能看到一面绿色的墙,但一到寒冬这面墙上就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朵,远远望去仿佛一面悬着的锦缎挂毯,好看极了。
  有一天我指着迎春花问外公,这花儿咋不怕冷?你看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衣,都冻得直打颤,迎春花光着身子开得这么艳,人还不如花儿。我看到外公的眼睛一亮,抚摸着我的头说:“人真的不如花儿,因为人的杂念太多啊!”
  得知外公的经历,那还要“感激”文化大革命,外公不断地被拉出去批斗,理由是外公是国民党的兵痞,并且还是一个国民党师长的卫兵,师长被打死了,外公还负责把师长的尸体送回老家等等……每当外公批斗时被打得遍体鳞伤由父亲背回家,我都吓得哇哇大哭,可外公总是一声不吭,紧闭双目。后来我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兵痞就是中国的远征兵,那个师长就是国民党的抗日名将戴安澜。抗战胜利后,国民党要打内战,外公很气愤,刚刚打败了日本小鬼子,怎么能调转枪口自己人打自己人?便当了逃兵,回了家……
  我家的老屋就是外公回家后建下的,土坎上的迎春花也是外公栽下的,外公还为独生女的母亲取名迎春。外公如此钟爱迎春花,我长大后一直觉得这是埋藏在外公内心的一个秘密,直到外公死后多年,我才在和母亲的一次无意的交谈中揭开了他深埋心底的这个秘密——
  那还是在远征军开拔的时候,正逢迎春花开,他将一束迎春花送给了一个叫苏迎春的女子,并约好了等抗战胜利了,他们就一起回自己的老家……他是坚持到了,可那位叫苏迎春的女子没有,在一次同日军的作战中,她们全团覆没。因而外公恨透了战争,特别是内战,抵抗侵略那是义不容辞,叫自己人杀自己人,老子绝对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外公没有等到国家为远征军正名的时候,在迎春花盛开的一天悄然离世,他的遗嘱是:房可重建,但迎春花不要挖了,不但好看,还可固土!
  一次我陪老母看房后盛放的迎春花,虽然房已经重建过,但迎春花仍按外公的遗嘱保留着。我问母亲:“您还记得给我讲的外公栽迎春花的故事么?”“都是我听别人讲的,你外公从不给我们讲他当兵的事,文化大革命挨批斗的时候被打断了腿,他硬是一个字儿也不说,无论在批斗场还是回到家里。”母亲一脸茫然。
  啊,迎春花,你和我外公,谁是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