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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06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怀念任兴哲同志
张中山
文章字数:2468
  近两年我不时为逝去的老朋友写一些怀念文字,表示最后的告别。心情十分悽然而又无奈!
  5月28日,我的老领导老朋友任兴哲同志,走完了他86岁的人生历程,溘然长逝!我在为他敬献的花圈上题写了“公忠廉方,敛怨无悔”八个字,彰显他的高尚情操和胸襟。据其夫人王大姐说,早上6点钟他就起床,自己穿好衣服,上了一回卫生间,就在客厅来回度步,几分钟后坐到沙发上便悄然而逝,很安祥。我以为这也完全符合老任一生的为人处事,硬气好强,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不麻烦别人。
  我在他的灵前含泪三鞠躬,轻轻说了声:老兄兄弟为你送行,一路走好!
  人一生真正认识一个人并不容易。对于老任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很钦佩很崇敬他。他是农家子弟,刚解放就参加革命,算是“解放牌”干部,一生兢兢业业,勤奋不懈,公忠体国,廉洁方正。1965年刚30岁出头就被提拔为商南县委副书记,然而随即而来的“文革风暴”,几乎使他遭受灭顶之灾,吃尽了苦头。但他挺过来了。此后他先后历任几个县的县委书记、地区纪委书记、地区政协工委副主任直到退休。他也是商洛地区建国60多年社会发展的见证人之一,献身者之一。
  我和老任的交往是1975年他任商南县委书记开始的。当时我在县委宣传部工作,搞宣传、写新闻报道,有时还给县委常委们作理论学习辅导,遇到县上一些全局性大活动,我也参加文件和大会工作报告的起草工作,也常列席县委的工作会议,因此被同志们戏称“通用干事”。也算是在任书记直接领导下工作。由于工作关系,我对他的性情、为人处事、工作方法也就了解得更多,认识也更理性。和他谈无论什么事,也就直言不讳,甚至言语常有冒犯,可他从不见怪,还诚恳地说:“嗯,你的意见有价值。”有时去他家,他还要弄点小菜,拿出酒来和他品上几杯。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很少谈私事。他认为我是善于思考的人,就常常谈他对一些工作的想法打算,要听听我的意见。
  1975年秋天,县上在龙窝公社召开县、区、社三级干部会,总结当年工作,安排秋冬农田基建。老任牙痛得很历害,脸都肿得明光光的,参会的几位领导都劝他回城里去看病,他却说什么也不肯。硬是用冷水浸毛巾捂着脸参加会。事又不巧,这时他夫人去西安查病,医院说需要马上住院手术。夫人打电话回来他却说离不开,让夫人自己照顾自己,硬是坚持把几天会开完。这件事令许多同志深受感动。老任工作确实有一种忘我的精神。
  1977年春节前,老任提着水壶去茶水灶打水,在院子遇见我。突然对我说:“不要老坐在机关写写划划了,明年下乡蹲点去,干一点实事。”说完没等我回话,就笑笑地走了。果然春节后县上组织干部下乡蹲点,我被宣布为新庙公社新庙大队工作组长,组员有8人。这个大队占全公社三分之一,有2000多口人。这时我才知道这个公社是任书记的联系点。我们进村后,他差不多每月都要到公社来住一两天。我陪着他走遍了全社的山山岭岭沟沟岔岔,看庄稼长势,看农田基本建设,看我们新修的通村公路。他发现我对农村工作并不生疏,很高兴。
  这一年底,县委提拔了一批大中专毕业的青年人到县委、政府各部门担任领导工作,我被任命为永青区委副书记兼副区长。据说,老任在县常委会上说,文化革命折腾了十年,一批有文化有才干的大中专毕业生,一直被压着不能提拔,很可惜,不能再耽搁。他还以我为例,说以往光看到他能写材料,在新庙一年工作很扎实,搞得很不错。这时我才忽然想到,他让我下乡蹲点,干实事,原来是对我的考察。老任用心良苦啊!
  我在区上工作两年。这期间任书记多次到区里检查工作,调查研究,我陪他跑了许多村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开始推行土地承包到户。当时干部中阻力还是很大,怕被说成“复辟资本主义”“搞单干”。有一句很流行的顺口溜:“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然而老任却是坚定的赞成者、执行者。有一次我陪他去试马大坪大队调研,晚上住在一户群众家。我俩都睡下好大一会了,他却坐起来披着衣服和我谈起包产到户的事。他对包产到户概括三条好处:一是可以可民心;二是可以充分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三是可以解决目前群众生活的困境,稳定农村形势。他说,阶级斗争把群众之间关系弄坏了,再不敢斗下去了。这次深夜长谈,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几十年过去了,我印象依然十分清晰。我深深感到老任是改革开放的先觉者,拥护者,践行者,比我敏锐成熟得多。我在他领导下工作四年多,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1979年秋老任调离商南,任镇安县委书记。上世纪80年代初他回地委任纪检委书记。1985年我到地区文化局任职,有时也去看望他。在纪委期间他遵照上级指示,查处了一些违纪干部,为此得罪了一些人。有一次我去看望他,谈起此事,老任很坦然地说:“中央说党要管党,纪委就是履行管党职责的职能部门,不尽职尽责,就是渎职失职。谁在这个岗位都一样。别人忌恨,埋怨,也难免,不奇怪。从个人良心说,绝无害人整人之心,对同志对组织问心无愧。”这使我想起宋代一位叫王曾的宰相说的话:“恩欲归己,过该谁当?”为国敛怨,是古代清官廉吏的本色。老任确实有一股古君子之风。老任一直是吸烟喝酒的,但是都是大众牌的普通烟酒。有一次他拿出一包中华烟招待我。大概是那个孩子孝敬他的吧!他一边拆烟,一边笑着说:“这可能是腐败烟,这么贵他们不一定舍得买。”我俩吸烟喝茶闲聊。他说:“妈的,我警告他们,手要放干净些,不要当个什么就想捞些啥!”我没有问过他。他的老伴也是“解放牌”,不知为什么一直是工人身份,到退休时工资才几百元。按他几十年的领导干部,为老伴调整一个较理想的工作,该不算难事吧?可是没有。
  老任的性情很刚,也倔。无论工作处事,都很较真,不会伪饰不会打哈哈。就连和朋友同志在一起玩、喝酒、下棋也是一是一,二是二,为此有时也使一些人不愉快,可是他过了从却不在意。在我和他相处的几年中,发现他对干部要求特别严,批评人有时显得有些尖刻和过火,使别人当场下不了台。为此我曾多次向他谏言,他也有过自责,但是天性使之改也不易。这或许也是他招人怨的一个原因。然而他在干部使用上,却表现得很宽容,从不计较枝节小事,不记旧账。这大概就是“貌似威严实则宅心仁厚”吧!
  老任是一位纯正的共产党人。 
  2017.6.5(张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