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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11月2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麻坪 樱桃
文章字数:4490


孤山村口的樱桃交易市场

卖樱桃的老农笑着说“今年的樱桃不错”


回乡“支农”的马永红
  文/图刘剑锋 
  云蒙山下的麻坪镇,土地肥沃且绿水环绕,因其自然生态条件良好、光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而成为樱桃的适生地,荒山野岭之间自古就生长着一树树的野樱桃。夏日到来,红亮清甜的樱桃点缀于绿树之间,摇曳生辉。从2010年起,麻坪镇便把樱桃作为群众增收的一个产业,在孤山村、云蒙山村、宋村、三兴社区4个村大力发展樱桃产业。而就在麻坪的樱桃树下,一个像樱桃一样透明的大学生,在纷纭而繁复的生活中,独自游走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被樱桃染红的孤山
  2017年5月一个周末,我和朋友刘琰珺摸黑从石坡镇回来,走出庵沟口,他突然说,我带你找个地方买樱桃吧。我说你没疯吧,这时候到哪儿买樱桃?他自信地对我说:“跟我走就是。”在尖角刘湾村麻坪河大桥的桥头,我们向西拐进了麻坪镇孤山村。
  夏天草树的清香从车窗外徐徐吹进来,麻坪河潺潺的水声在浓浓的夜色里轻轻飘拂,远远地就看见孤山村口一片灯火,路边停着一排排的小车。在摇曳的灯光里,村口的桥上、路边摆满了一筐筐鲜红的樱桃,路旁是大片飘着淡淡的香甜味的樱桃园。
  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围着一筐筐樱桃和卖主讨价还价,把村口挤得严严实实。琰珺得意地说:“有樱桃没有?”
  卖主们不断殷勤地告诉我们,15元一斤的樱桃,现在晚上了就12元吧,最后我们以每斤10元的价格买了。
  这才想起来,两年前的2015年樱桃成熟季节,在孤山就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品樱桃,到孤山。观云蒙,望华山,麻坪最美五月天。”而那一年这里曾经举办过麻坪孤山樱桃采摘节,当时我被邀请到这里主持过开幕式。谁知,两年过去竟把曾经被樱桃染红的孤山忘个干净。
  孤山是通往麻坪镇的第一个村子。孤山水泥厂曾闻名一时。
  传说孤山这地方原本无山,而是一片坦荡平阔的原野。玉皇大帝身边有个叫作阿姑的美女,有年春天里乱跑,无意间闯进凡间,在麻坪河边嬉戏,流连于盛开的樱桃花和潺潺的流水,偶遇一耕地而归的眉清目秀的麻坪小伙,两人目光相撞,电闪雷鸣,遂如胶似漆,誓言生死相依永不分离。然而这女子毕竟是天上来的仙女,如何能与凡间男子卿卿我我?果然,玉帝闻之大怒,派天兵天将下凡捉拿触犯天条的仙女回天宫。女子为了与男子相守一生,遂变作一座山,静卧于麻坪河边。玉帝无奈,只好作罢。人们就依了阿姑之名,把这座山叫作孤山。
  山谷悠长、土地肥沃且绿水环绕的麻坪镇,2010年起在孤山村、云蒙山村、宋村、三兴社区4个村开始大力发展樱桃产业,引进大红樱桃品种,到2015年发展樱桃园600余亩,而孤山村则是麻坪镇樱桃示范基地的核心区域。
  2015年5月27日,为期20天的以“品孤山樱桃,观云蒙美景”为主题的“秦岭最美是商洛·美丽乡村快乐行”暨洛南麻坪孤山樱桃采摘节在孤山村隆重举行,其目的是“推介孤山樱桃、宣传云蒙风光、带动产业发展、增加农民收入、打造旅游品牌”,以促进农民产业增收、带动旅游产业发展。
  记得那天,麻坪的美女身着绿色长裙,引导着人们走进樱桃园,采摘樱桃。他们或帮着客人们上树采摘,或者干脆自己上树替客人们采摘,满园绿生生的樱桃树,晶莹红亮的一树树樱桃,与樱桃树间飘逸着的美女,成为那个季节里一道特别的风景。
  而麻坪镇还在孤山村建起了樱桃交易市场、喷泉广场、休闲垂钓园、望云亭等设施,给到这里采摘樱桃、游览观光的游人提供了更多的去处。
  据统计,这里的樱桃产业每年产值将达210万元,果农户均收入可达7000元。
  驱车走在麻坪河的水声里,品着孤山甜丝丝的樱桃,透过浓浓的夜色,分明能够感受到那一棵棵绿生生的樱桃树,捧着又红又大的樱桃,浸染着云蒙山下的村村落落。愿这樱桃的芬芳如同那位美丽的仙女相守凡间男子那样,也相守并浸染孤山人的日子。
  樱桃树下,一个大学生的世界
  2017年7月29日,我应邀参加由“洛南文友汇”“秦岭文学”“禹平文学”等公众平台主办,陕西益路人公益服务中心协办的“洛南爱故乡文学小组座谈会”。虽然是协办,但活动的推手、组织与实施者实际上是陕西益路人公益服务中心暨理事长马永红初出乡村的中学生的年轻人。座谈会由马永红主持。会议举行到中途发言阶段,他强调每人发言不得超过5分钟。他手里拿了一张纸一支笔,发言3分钟以后,他会在纸上写下“还剩2分钟”字样,不断拿到发言者眼前提醒,如果时间到,他会立即毫不客气地叫停,一点折扣都不打。早已经习惯了沉溺于冗长的、没有节制的会议话语氛围和恭敬不如忍受的会议景观的我们,很是诧异于他对规则近乎刻板的尊重,这样的尊重需要勇气。他有这样的勇气。
  好在发言者都是文学爱好者,包容与理解的心胸还是有的,马永红叫停,发言者立马就停。
  “要是发言者不理,继续讲怎么办?”我问参加会议的萧军。萧军说,那他肯定会继续叫停。我又问:“如果发言者不听或者生气怎么办?”
  萧军说:“他会比发言者更生气,说不定还会瞪眼睛拍桌子吵起来,因为发言者不遵守规则。”
  马永红出生于麻坪镇兴合村的樱桃树下。
  2003年9月,马永红考入西北政法学院(现为西北政法大学),现在是西北政法大学应用法学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
  在纷纭浮华的当下,马永红只属于他的世界。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大多都是一根筋式的,都是透明的,犹如成熟的樱桃。
  理想主义者马永红被认为是“有严重思想洁癖”的人。
  高中时,写入党申请书签名时,他不用笔,而是突然用小刀割开手指,用自己的血写下“马永红”三个字。
  他喜欢读红色经典,喜欢唱那首革命歌曲《切·格瓦拉》。
  切·格瓦拉,阿根廷马克思主义革命家,古巴共产党、古巴共和国和古巴革命武装力量的主要缔造者和领导人之一,1959年参与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七二六运动”,推翻了亲美的巴蒂斯塔独裁政权,在古巴新政府担任了一些要职之后,又离开古巴,先后在刚果、玻利维亚继续策动革命。1967年在玻利维亚被捕,继而被杀。
  马永红说自己那时候“更像一个切·格瓦拉式的战士”。
  2003年9月,离开山环水绕的麻坪镇走进大学校园的马永红,眼前一片迷惘。他看不惯周围同学抽烟喝酒,哀叹于大学生的“没有理想”。“有严重思想洁癖”的马永红当然不会“同流合污”,来自贫困的荒山野岭的他突然想离开校园给家乡做点事情。
  冬日里大雪纷飞,他与志愿者打着“大学生支农”的旗帜,回到自己的老家麻坪镇合兴村。他们在村里举办大学生志愿者与村民联谊活动、办“夜校”,讲“村务公开”“三农政策”,甚至因此而被人掀翻了桌子。
  他被称为“陕西大学生支农第一人”。
  那时候的马永红是个为了理想而毫不妥协的人,敢于和任何人拍桌子踢板凳大声呼号,咄咄逼人。和父母也亦然。他带着几十个志愿者吃住在家里,母亲要一天三顿地做饭,“要借板凳、做菜,甚至还要准备被褥。”(马永红在《鲁豫有约》中的访谈)。熟悉马永红的萧军说:“这几十个人在家里住了20多天,吃掉了家里一石麦子。”一石麦子,他父母可以吃大半年的,和父母的冲突在所难免。在《鲁豫有约》中,他说,母亲的话“很刺痛我的,比如说,她说你整天好像带一些这种狐朋狗友,但是在我心目中他们可不是,他们是我的革命同志。”
  2015年春节,大学毕业留校的马永红已经有了自己的团队,他准备邀请大家去老家。回去把想法给母亲说了,母亲当然不理解,马永红对鲁豫说,“父母一听20多个,说你上大学的时候,带一些志愿者到咱家白吃白喝,然后你工作了之后,咋还是这样呢?”听到这样的话,“我伤心,我母亲也伤心。”
  萧军曾对我说,马永红假期组织大学生志愿者要回麻坪老家义务支农支教,被门卫挡住,出不了大门,个别领导还大发雷霆。“大一的娃们没见过这场面,所以就回去了,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学生,最后翻墙出来跟着走了。”“大巴车都在校门口了,车费他已经预付了……而那时候的他连手机都买不起。”
  在大学里,由于忙着支农支教,学业大多靠自学,平时不怎么上课的马永红和一些任课老师的关系一度很差。有位希望他能够把心思放在学业上的老师问他:“在你的心目中,我们是不是都非常俗?”
  他的回答很干脆:“是。”
  马永红出生于家境贫寒的农家,即便他参加了工作,父亲也出去打工。2004年,马永红与志愿者在麻坪准备把一批衣物捐献出去,母亲却要从中挑选一件,他认为自己一心只想做着“高尚”的事情,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可是母亲何以如此“庸俗”呢?为此他和母亲大吵一架。
  2007年,他成立了“大学生支农创业中心”,其定位是:“给志愿者搭建一个平台,给志愿者、农民提供咨询、培训,利用寒暑假组织志愿者到农村支农支教。”
  2009年,马永红带领10多名大学生志愿者,身穿印着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衫,从延安到吴起徒步20多天,在沿线的村庄和农户家里搞“三农”调查,最后形成一本被称作“百村土地问题调查”的厚书(打印本),其书名富有战斗色彩——《土地的呐喊》。富有这样色彩的书还有以后的《业主的战斗》《业主的武器》(均为打印本)等。
  《华商报》报道中说,2011年,马永红带领大学生志愿者在位于西安南郊的一家工厂附近,访问了数百名在这家工厂打工的年轻工人。他们甚至隐瞒自己的大学生身份,应聘进工厂,了解新一代产业工人的境遇。这些经历后来汇聚成了厚厚的几大本打印的《流水线上的青春》。
  2012年,马永红捐出了自己在一个公益创业大赛中得到的4万元奖金,成立了“西安工友汇法律服务中心”。《华商报》说,“他们在西安长里村租了房子,工人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喝水、读书读报,也可以接受义务的法律咨询、心理咨询。一开始,工人们不相信他们的好意,慢慢的,来这里度过他们工余生活的工友们越来越多。”“他们还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识为工友提供维权服务。2012年8月,在一家印务厂上班的王军昌手被机器夹伤,公司不给赔偿,后来经过工友会的沟通磋商,最终获得了20万元赔偿。”
  妻子廉花睿,是他大学时的老师,他们属“师生恋”“姐弟恋”。2008年3月,他们在麻坪老家合兴村举行婚礼。
  结婚时,马永红竟然穿着牛仔装。因为妻子曾经是他的老师,他很少叫妻子名字,而称“廉老师”。
  婚前,双方各自找出了选择对方的10条理由,马永红选择廉花睿的理由是:抉择的勇气和坚守的力量,对知识和人生意义的不懈追求,对农村和农民很有感情,对支农工作比较支持并主动参与以及心地善良做事细心、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朋友等。廉花睿选择马永红的理由是:人品精神高尚,能力突出,积极向上比较乐观,有思想,爱学习,有勇气面对,做事义无反顾的执著,可以帮助她进步等。
  婚前他们确定了一个“婚姻协定”,即《马永红结婚共同确认的婚姻生活基础》,共20条,其中第一条是“双方对马克思主义的认同和信仰,尽管偶尔会有所怀疑,但是最后依然会坚守。”
  儿子出生时他给取名“马花生”。在凤凰卫视,他对鲁豫说:“我当时其实希望我家孩子像落花生一样白白胖胖的。但是说如果将来真长得白白胖胖,别人取笑他怎么办(比如说‘吃花生’)?所以说到最后登记这个户口的时候,我们就把名字换成这种很正式的名字——马路远。”
  2017年10月21日,“洛南县爱故乡文学小组季度座谈会”在洛南县城举行,背后的推手依然是马永红。
  “洛南文友汇”“秦岭文学”“禹平文学”文学公众平台的文学爱好者和洛南作家协会部分作家60多人参加了座谈。座谈会结束后,马永红告诉我,10多天前他的女儿出生了。
  他给女儿取名马路遥。
  马路远,马路遥。在马永红的世界里,是想说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路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