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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6月0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胃比人更思念家
汪甍
文章字数:1527
   我和很多同样在外求学的镇安人聊过,想家的理由分为很多种,但重复最多的是想吃镇安的美食,自然也佐证了一句话,胃比人想家。只要放长假,三五好友就会在候车回家的间隙早早约好第二天早上在哪家早点摊子碰头,第二天不论天晴下雨,都准时赴约,一口早点下去,这趟舟车劳顿的返乡才算得上是切实。
  城关小学往下走,一排古朴的民居中间有家土豆丝夹馍。上小学的时候最爱吃这家,炭火烤制的葱花芝麻饼,加上酸辣适中的土豆丝,一口下去,就想着要再买一个。
  小学永远精力十足,由于是男孩且天生不讲究精致,留给打扮梳理的时间不多,几乎就是冷水擦脸,刷牙,拴上红领巾就去学校,到校门口距离学校开门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尤其是冬天,就窜进土豆丝夹馍店里,先点上一个土豆丝夹馍,就大方找板凳坐在火炉旁取暖,脚边同时还依偎一只仿佛永远没有睡醒的大黄猫。老板见是老顾客,便一边揉馍一边打趣道:今儿个又来的这么早呀,勤勤快快是能考上好大学的。然后一手把馍递给我。我接过馍就大口吃,满口塞满了酸辣土豆丝与香酥葱花芝麻饼,那里顾得上回老板话,就哦哦哦的回应。老板看这个孩子都吃成这般模样了,便不在奢求能得到什么深层次的回应,一缸水在老板手里手腕那么一抖,加上擀面桌子上的油,一缸水就跐溜一下滑到我面前,“慢点吃,可莫把舌头咬了”,就又扭头去揉馍了。快乐的吃馍时间很短暂,学校很快就开门了,一缸水一口都来不及喝,便速速掏钱并打包一个土豆丝夹馍,安稳放置书包底,手心手背疯狂搓嘴,把油渍处理干净,免得被班主任发现,不然罚站是必然的。
  上了中学,管教相对较严格,先是早读,后是早点。但是班里总有一些学生顶风作案,在早读的时候就把早点买了,一边斗智斗勇和老师打游击战,一边在书背后咬上一口馍。我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因为这不是涉及胆量的问题,而是涉及是否尊师重教的问题。一到距离下早读十五分钟,班上纸条就开始乱飞,各个小团体纸条上都开始讨论待会儿去哪里吃,吃什么之类的问题,我也从来不问我的小团体吃什么去哪里吃,因为水煎饼配热米皮,我仔细算了下,我整整吃了两年半。林业局对面饮食公司巷子里,马家泡馍对面,有家齐家水煎饼,隔壁有家汉中热米皮,我实打实的在这里吃了两年半。齐家水煎饼,实乃一绝,水煎饼是镇安特有,白粉条她家是唯一一家,齐家水煎饼的老板是一个老婆婆,人很和蔼,用来装水煎饼的碗是有年代感的瓷碗,每次去就说四个水煎饼,给我把汁子调好,送到隔壁热米皮那里。油煎两面金黄的脆皮,不过油的白粉条和陕南老豆腐,佐以葱花,蘸料用酱油、醋、辣子和蒜汁调制而成,先是把水煎饼戳开,再把汁子均匀浇盖上去,酥脆外皮和质嫩粉条在汁子的作用下,完美融合。几乎是天天去,我和老婆婆已经算是熟人了,便和老婆婆攀谈过几次,我问她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亲自上阵做?老婆婆说:这样还不好?你们这些上高中的,吃过我做的水煎饼是一届又一届,你们都考上大学了,以后有用了肯定会回来再吃的!高考前我还特意去吃过,还是现煎的水煎饼,老婆婆还贴心给我加油打气助威,说:莫操心,莫压力大,我做的饼子,可是有魔力的,你吃了一定考上的!
  一晃三四年,那家水煎饼已经易主,接手的是老婆婆的儿女,味道大不相同,可是每次回家我还是回去吃,就算推陈出新加了过油的粉条,我也只会要白粉条吃。碗依旧是瓷碗,只是街景和人物不同了,坐在门口吃完,把稀饭假想成酒,一口喝完一碗稀饭,当作怀念逝去青春。偶尔遇见邻桌山外人慕名来吃,先是戳破浇汁儿,第一口下去满脸就是满足的表情,他们看我把剩余粉条倒入稀饭里,便偷偷效仿,我从他们的表情看见了更满足的表情。
  ……
  思乡是惆怅的,归乡可又是欢喜的,一场充满了舟车劳顿的归乡,只有在吃上了家乡的饭食之后,才算得上圆满。所以,人是真想家,胃可比人更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