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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8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坚持终将美好
文/图 本报记者 肖云
文章字数:2732


   
  8月17日是中国传统的七夕节。中午12点,全福荣照例端着一碗用料理机打好的流食,穿好罩衫,匆匆走进了卧室。卧室里有两张床,一张专用的医护床上蜷缩着一个瘦弱苍白的男人,全福荣把床头摇上去,一勺一勺地开始喂食,男人的脖子、手脚都不能动弹,语言和咀嚼功能也完全丧失,但他的情绪却异常敏感,前一秒,还在呵呵地笑,下一秒,又像想到了伤心事,发出呜咽的哭声。
  每当此时,全福荣就停下手里的饭,抚摸一下男人的额头,说些逗笑他的话,然后再继续喂饭……这只是她日常生活的一个缩影,一个坚持了5400多个日夜的重复动作。
  一场意外摧毁了幸福的家庭
  15年前,全福荣的生活像童话故事般温馨美好,让很多人羡慕。丈夫叶立平在山阳县水泥厂上班,性格温和,勤劳能干,“婚后,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知冷知热,对我非常体贴。”全福荣说,现在回想起来,她依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全福荣乐观开朗,叶立平不善言辞,两人在一起成了最互补的搭档。全福荣还记得,叶立平对跳舞很感兴趣,但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学,老是站在舞厅门外看,她就把丈夫硬拽进去,终于教会了他跳舞。“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经常无理取闹,老是和他斗嘴,他都让着我,但吵着吵着我就笑了。”
  “他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但我知道他非常爱我。”全福荣说,每次外出,丈夫都骑着自行车送她,说几点回来就准时去接。有一天下着大雨,全福荣吃过中午饭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也没电话,刚回到家,女儿对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爸特意去饭店买了牛肉,给你做了一桌子菜,等了你一个下午。”全福荣自己都忘记了的生日,丈夫却记得清清楚楚,每当想起这件事,她就百感交集。
  2000年,叶立平上班时,右手不慎卷进机器,两个指头瞬间被切断,为了补偿损失,厂里将他转为正式职工。没料到的是,一场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2002年夏天的一天,叶立平刚上完中班,在交接班的时候,车间突然发生爆炸,事故造成一死三伤,叶立平成为三名幸存者之一。
  全福荣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下午4点多,我正坐在院子给女儿织毛衣,一个工友急匆匆跑进来,说叶立平出事了,让赶紧去医院看。见到叶立平时,他正坐在医院的楼道里,脖子、手、腿都烧伤了。”全福荣记得很清楚,丈夫说了一句话:“这回我真的是惨了。”那会儿,全福荣还不知道丈夫烧的是内伤,肺部吸入大量由爆炸产生的气体,几个小时后,便出现了呼吸困难等症状,因为伤势太重,当晚就从县上转到了西安的医院。在做紧急手术时,叶立平突然停止呼吸,虽然抢救过来了,但因缺血缺氧导致脑瘫,引发癫痫,不仅身体瘫痪,还失去了语言能力。
  在医院住了半年,叶立平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除了点头、摇头、眨眼睛、痛苦的呜咽声,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医生的诊断是重度痴呆。“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问一个当医生的亲戚,恢复以后会是啥样,亲戚很严肃地告诉我,可能是植物人。”全福荣告诉记者,有很多人出于好心,劝她放弃治疗,让厂里给赔一笔钱就好了,但是她说:“不治疗,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良心不安。”
  15年,她只离开过两周
  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吃饭需要喂,大小便需要接,时不时发作的癫痫更是让人心如刀绞。照顾这样一个病人,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
  每次做饭前,全福荣都要一样一样地问,是吃面条,还是吃米饭……直到丈夫点头。喂饭时,叶立平时常哭闹不止,一不小心就会呛着,一顿饭喂完需要一两个小时,“喂完两顿饭,人感觉如释重负。”15年来,全福荣连睡一个整觉都成了奢侈,平均一个小时就要强迫自己醒来一次,因为要不停地给丈夫翻身、帮他接大小便。
  叶立平的癫痫经常发作,全福荣每时每刻都不能远离,出汗了就给他擦洗,空闲时就陪他聊天解闷。15年间,全福荣只离开过两周,一次是女儿大学放暑假,提出自己来照看父亲,让她出去转一转,散散心。还有一次是去镇安做手术,让小叔子来照看了一个周。“结果这一周他天天哭,也不吃饭,每天只能勉强灌一点奶。有一天晚上,小叔子睡过了头,忘记给他翻身,醒来时发现他浑身出汗,把被子都浸湿了。”全福荣说,多年来,丈夫已习惯了她的照顾,只认她一个人,这份沉甸甸的依赖,对全福荣来说,是一种责任,更是她对丈夫爱的偿还。
  一记耳光让她内疚至今
  侍候一个病人,除了身体的劳累,更多的是精神的绝望和崩溃。
  长期卧病在床,不能与人交流,让叶立平变得喜怒无常,神经极度脆弱,动不动就哭。有一天半夜,叶立平又无缘无故开始哭闹,全福荣问他是不是身上痒,是不是想翻身,他都摇头,“怎么猜都猜不着,最后他尿床了,这才知道是要上厕所。”全福荣说,那次丈夫很生气,拒绝让她换洗衣服和床单,也不让她睡在旁边,无奈之下,她只得让儿子陪他睡了几天。
  对丈夫心里的苦,全福荣感同身受,每次,她问丈夫想不想出去,丈夫就使劲眨眼,眼神充满了渴望。以前,在水泥厂大院住着的时候,全福荣经常抱着丈夫出去晒太阳,但是现在住进了高楼,抱着丈夫出去看看蓝天,感受微风,嗅闻花香,都成了一种奢侈。全福荣心疼丈夫的同时,也痛恨自己的渺小和无力,这种复杂交织的情绪让她变得抓狂和崩溃。
  有一次,丈夫又任性哭闹,全福荣哄了好久都没哄好,心力交瘁的她失去理智,扇了丈夫一个耳光,丈夫委屈地哭了,全福荣也号啕大哭,至今想来,那个场景都让她心酸不已,非常后悔。自那以后,全福荣发誓再也不给丈夫发脾气了,无论他怎么闹,她都好好地哄。和全福荣有20年交情的一位朋友说,她最佩服的就是全福荣喂饭的时候像哄娃一样哄着自己的老公,那种耐心和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坚持,终将美好
  山有峰顶,海有彼岸,漫漫长途,终有回转,余味苦涩,终有回甘。若要为全福荣的坚持做一个注解,这就是最合适的一句。
  15年的沧桑,早已转化为淡定和从容。全福荣说,最艰难的时候是两个孩子上学时,她一边要照料丈夫,一边还要愁孩子的学费、生活费,虽然水泥厂一个月有2000元的赔偿,但是根本不够一大家子的开销。每当熬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自我安慰:这世界还有多少人不如我呢,再坚持一下吧!
  生活是残酷的,也是温情的,在夺走一些东西之后,总会回馈一份新的礼物。全福荣的两个孩子很争气,大学毕业后,都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儿子还在县城按揭买下了一套房,如今,全福荣带着丈夫和儿子、儿媳生活在一起。“女儿回来后,总抢着给父亲洗脚。儿子下班了,常常和父亲头抵头,陪他聊会儿天。儿媳妇也很懂事,经常给我说,妈,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全福荣说,孩子们的孝顺懂事让她十分欣慰,虽然丈夫出事了,但他们一家人始终没有走散。
  现在,每当丈夫有一点点进步或恢复的时候,全福荣就无比高兴,她说,“但愿每一位和我丈夫一样的病人,都能得到家人用心地呵护。”最后,她希望借助社会的力量,为丈夫找到一个特制的轮椅,可以把脖子固定住,这样,她就能经常推着丈夫出门,让他也感受一下鸟语花香、微风拂面的美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