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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2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过年
王墨
文章字数:2269
  
  忙忙碌碌的一个“年”过完了,从走亲访友,亲人团聚吃吃喝喝的吵闹,回到按时上下班的正常生活轨道,突然感到一身轻松,也为刚刚过的春节感到无比激动。
  过年,自古都是有着仪式感的。按照先辈传教,除夕之日,首先是要去先祖的坟上祭祀。而今,我兄弟姊妹皆居住在远离老家20多里的县城,回去一次不易。虽然2018年,给我那偏僻的老家修通了公路,水泥路已经铺到距离家门口不到五里路了,但春节前夕,突降一场大雪,老家人打来电话说雪厚五六寸,阴坡有一尺多厚。积雪难消,车路自然不能通行,如若步行,需要翻山越岭蹚过二十多里的雪路。就是回到老家,坟园散布在上下方圆五六里的山沟间,道路崎岖,草木丛生,荆棘遍布,曾经的羊肠小道而今早被草木、刺条占领,仅从老家到坟园走一遍,来回至少要三五个小时。何况,我因年前大腿骨折后落下膝关节僵直的残疾,无法走这雪路,这趟本该由我这做大哥领头的事情,只好交给兄弟们。三弟和四弟领着晚辈回老家,可也只勉强走到庙梁,便被路上深厚的积雪,和头顶树梢上频频滑落的积雪难住,只好在庙梁子烧纸、焚香跪拜先祖后返回。虽然,这是我记事以来最为潦草的一次祭祖,但大家约定,待春暖花开,清明到来之时,兄弟们一定领着晚辈开着自家的小车回老家,认认真真的祭一次坟。
  2018年,随着长期居住在乡下的姐姐在城里买了商品房,我兄弟姊妹五人全部从农村进住到县城,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按照我兄弟姊妹约定,2019年的春节采取有计划地统一安排,大伙集中一天在一家团聚吃饭。根据各人家庭情况,姐姐是我姊妹中的老大,年过花甲之后又在城里买了新房,迁了新居,这大年三十的除夕饭就放在她家。三弟在我兄弟四人中,虽然书读得少,但学了木工手艺,他凭着自己的手艺和辛苦,这些年在城里承揽装修活,年年都有不错的收入。多年前,他就通过移民搬迁在城边安了户,盖了楼房;2018年又给孩子娶回了媳妇,这大年初一就集中在他家。二弟的女儿西北大学一毕业就考了公务员,又在2018年冬订了婚,初二新女婿要上门拜年,这初二就集中在二弟家。小弟这几年先后考取了一级建造师、监理工程师、造价工程师,又被晋升了高级工程师;弟媳妇也于2018年晋升了中学高级教师,这初三就集中在他家。剩下的初四,就让我这个转任赋闲在家的大哥来做春节兄弟姊妹团员聚会的最后总结。
  父母一生辛劳,养育了我姊妹五人。我们五个家庭,除了姐姐和三弟各有一个女儿出嫁未能到场外,整个在家祖孙三代23人,每天都是挤挤两桌子。做长辈的我们个个穿戴整齐,晚辈们女孩子花花绿绿,花枝招展,男孩们英俊潇洒。大家聚在一起不是在“家”群里发红包抢红包,就是互相交流最近在事业、学习中的心得,互相推荐在手机电脑上看过的名剧大片。孙子辈们个个收拾得比福娃娃有过而无不及,不是在玩乐高,就是专心看“奥特曼”。不管到谁家,大家都拿出家里最好的饭菜和美酒来招待,有从天南海北带回的水果,有从超市买回来的保鲜如初长成的水果、蔬菜。每天的主餐,大肉、牛肉、鸡、鱼早已不再稀奇,倒是九眼莲、豆腐、豆芽,粉条、萝卜、青菜、土豆片、荞麦凉粉之类的土特产蔬菜备受欢迎。吃过丰盛年夜饭,大人给孩子发压岁钱,又聚在一起边吃零食,边看春晚。看看今天我们餐桌上的饭食和大人小孩的穿戴,再想想父母们当日的生活情况,我兄弟姐姐们都感慨不已:“要是父母们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啊!”
  记得六七十年代,住在老家的我们,石板房里灌满北风和雪花。个个穿空心棉袄,袖头早已被磨烂;一双布鞋,不是后跟底子烂得只剩下半截,就是前面鞋帮被磨破,张着个大“嘴”的鞋帮下,五个通红的脚趾头,好像一群饥肠辘辘的小猪娃,蜷缩在廋如一张皮的母猪肚皮下。我小时多疾病,父母为了我能健康长大,就按照乡下规矩给拜了个干妈干大。干妈干大居住离我家十来里山路。干妈虽然是农民,但干大是国营商店营业员,他们家的日子比我家要好很多很多倍。他们对我十分亲切,我读小学时不仅经常在他家吃住,每年的1.5元学费都是用他们给我的压岁钱交的。记得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那年家里日子特别紧吧,全家人过年连一件拆旧翻新的像样衣服也没有。春节里我必须得去给干妈干大磕头拜年,可是,母亲用老粗布旧衣服给我改做的棉袄,早已烂得只有半截袖子,棉裤的膝盖、屁股也早已磨出了大天窗。在有人的地方,我总是向人后躲,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的光腿杆和光屁股。那年初二一大早,父母亲在为难了好大一阵子后,去邻家给我借来了一件旧衣服套在面上,遮住了我的羞丑,才使我比较放心地去拜了个年。
  记得那个时候的春节,除夕夜要吃一碗白米饭那是很不容易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苞谷米干饭,或者用玉米糁(故乡人读zēn)子掺白米做的米饭,过年能够称几斤大肉,两斤清油,几斤红薯、一两斤白酒的就算是好年了。父亲爱喝酒吃烟,烟是自己种的烟叶,酒却要掏钱买。要买回这些东西,父亲总是比别人更吃苦,再大的雪天也要翻山越岭几十里进城卖柴,卖了柴买不了多的,就一斤柿子酒或红薯酒。记得直到八十年代我都工作了,才能灌三两斤苞谷酒回家过年。
  那时的大人们总爱说“腊月黄天”这句话,我想,那不光是说寒风嗖嗖,万物凋零,一派枯黄,更还有作为一家之主的大人们,总是要为体面地过好这个年操心、忙碌、焦虑,我想,这几个字应该是“腊月慌天”才对。当日父母们常在口边的还有一句话是“年好过,月难过”。确实,在那样缺衣少吃的年代,真是度日如年。而现在,从乡下到城市,到处一派繁花似锦,灯红酒绿,就是那些突遭灾难的贫苦人家,家家都能享受基本生活保障,人人过年都能吃上白米细饭,大肉水饺,人人都穿得暖暖和和,我们还能有什么理由不为这个时代点赞,不为自己生在这个时代激动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