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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4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梅岭山庄写意
刘少鸿
文章字数:1669
  梅岭山庄是个画室的斋号。
  这个画室初看似觉零乱。巨大的画案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间。画案上大小画盘碟盏、印石等等似戈壁乱石层叠,虬屈的树根笔架如千年不倒的胡杨挺立其间。临窗的一角,古朴典雅的青花净瓶中,三枝修长斜出的菱蓬枯而不衰,别有意趣。另一角的杌几之上,画稿卷轴堆积如山。贴墙的书柜倒是逼出了一面齐整。书画自然是少不了的,梅兰竹菊,花鸟鱼虫,正是三水所长。也有朋友的字画印谱。依书而列的是一架古琴,两张太师椅,应该是民国时期的旧货,不贵,可赏,也可坐。对着的一角,是茶海,也就三两朋友对坐饮,人一多,就有点转不开身的感觉了。
  但置身其中,你会觉得乱中有序,一股雅气统帅着整个空间,使得散漫的一景一物皆各安其位,雅静适然了。
  画室的主人叫张淼,号三水。他说,现在觉得,梅岭山庄叫得有点大了。所处之境并没有那么阔绰气魄。可能改为山馆更为贴切。
  我脑中立即浮现了王维的《竹里馆》。诗中的一切元素,这不大的空间里全有了。我也觉得,这两间寓处闹市重楼之中的小画室,以馆命之,也的确更为名副其实。
  与张淼相识在五六年前。最先是在板桥张军锋处看到了他的画册。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张淼的画,将古典的美与现代元素完美地结合起来,创造出一种空灵纯净的意境,所有的画面皆呈现出一种清雅与静气。这样的画境,能令人的心境瞬间得到平静与安宁。我想这样的画风意境必然出自道行深远的高士之手。谁知一打听,这位出手不凡的三水居士居然是一位刚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后生。就想在这么个浮躁的社会里,这么个年龄段的人中,能涵养出这般静雅之气,此人必将有大出息矣。
  此后便有了较多的关注与交往。时间长了才知道,生活中的他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他的修静思远,并不是远离红尘的避世。谦和安然的外表之下,其实蕴藏着一颗热情似火的心。
  曾与三水的一位同学一块喝茶。他的那位同学,年纪轻轻,蓄长髯,穿长衫,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其之向往,是在家乡村后的青崖间依岩洞搭一茅庵,以此作为读书静修之地。这位道友的作品我没见过。不过我想,如此避世独处,果真就能修行得道么!
  宋人程颢诗云:“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社会是多元的,物界是喧嘈的,静的境界,则存在于心界的深沉与空灵。真正的习静,并不必定要远离人间烟火,进空谷,避俗世,也不必仿效佛家静坐参禅。那些都是外在的形式甚或表演。而能领略静中真趣的人,在百忙琐事里,在尘市喧嚷中,也能抛开一切俗务,随处保持悠然状态,即时留住灵光闪现,使得无穷妙悟源源而来。
  前些时日,曾邀多位书画家及同道朋友来醉柳轩喝茶聊天。三水便是其中之一。三水的花鸟,工笔沉静安详,写意则灵动活泼。那天他乘兴为朋友们写竹写兰,运笔如风,挥洒自如,寥寥数笔,在简单的墨线挥洒之中,兰竹那修长俊逸的叶片,舒展自在的形态,刚柔律动的节奏,得到充分的展现,那才能叫寓丰富于简洁,于简单中见大境界。意外的是酒后,温文儒雅的三水凸显出几分豪放之气,挥大笔写起了书法。他本有着深厚古帖功底,而豪放起来,写起于右任的草书对联,颇具神韵。我笑言看到了三水的另一面。
  上周末,几位朋友又相约去了三水画室。品茶聊天中,又谈到了中国画的工笔与写意、画面之简与繁、空灵与厚重的关系问题。普遍的印象里,三水已被贴上了花鸟画家的标签。其实,他也是山水画的高手。在梅岭山庄的另一室中,整一面墙的毛毡布上,贴一张2X10米的硕大宣纸。小小画室的一面墙壁,是施展不开这么大的宣纸的。所以,一大半画纸被卷了起来,只露出一棵遒劲挺拔的古松。三水说,这是应邀为建国70周年一个全国邀请大展创作的,统一的规格。第一站展出定在香港。他这画稿才完成一半,之后需带到朋友一处较大空间里,全面展开来,才能统揽总体风貌,再作统一的调整定型。
  面对着画纸上那棵比三水还要高大的古松,心中顿时泛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之前,我喜欢三水花鸟的静气,喜爱三水小品的灵气,这回,我是被其笔端山水的大气给震撼了。
  恍惚间,似觉他的梅岭山庄就应在这宏大广阔的山水之间,我等数人,科头箕踞长松下,举杯笑谈古今事,那番情景,又是何等的快意生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