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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8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雨中的韩公祠
白显权
文章字数:1381
  去拜谒韩公祠的时候,天正下着雨,这是今年商州难得的一场甘霖,为炙热的伏天带来了几丝凉快。雨在山里下得很是率性,有一阵没一阵的,雨来时空天便交融到一起,霭雾迷离,莽莽苍苍。雨一暂歇,山脚山腰的雾气簇簇拥拥地往山顶涌去,乍一看,模糊深黛的山像雾海里的巨兽在波涛中缓缓游弋。动静互换的错觉,越发显得秦岭的深邃悠远神秘。
  车子驶出国道,冒着淅沥细雨,沿着山道往上行二里许,便到了韩公祠。祠庙位于岭头古蓝关旧址左侧一突兀处,凌空凭然,陡峭峥嵘。关隘最窄处约十几丈宽,祠对面同样是绝岩峭壁,猿猴难越;此处设关,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之地。从关隘古道处有台阶与韩公祠相连,台阶上落满枯枝败叶,间或有几丛杂草在台阶的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拾级而上,便到了韩公祠。韩公祠只有三间大殿,大门紧闭,门楣上错落有致地挂满了蜘蛛网。大殿不高不大,也不巍峨,破破败败,很是落寞。门楣上有隶书楹联,因年久失色,字迹已模糊不清,趋前细认,字迹遒劲有力,气势不凡。上联:千年古儒自拨云,下联:一身正气能凌霄。再仔细辨认,落款竟然是已故隶书大师李克昌先生的真迹。外层的楹联只剩一半下联,行草书体,字迹飘逸洒脱,张弛有度,书写的内容是文章起八代之衰。大殿的东面墙角里静卧着一块勒石斗方,上有三个大字:云横处。祠后森森绿木,郁郁葱葱,有山风吹过,阵阵松涛便会随风入耳,这雾这雨这森林的声音,让这破败的韩公祠越发静谧肃穆。
  大殿前的空旷处置一香案,因长久无人看管,已经破败不堪。案里的炉灰凝结成团,上面散散落落地插了些烧尽了的香签,有风化的迹象,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残留物。香案后面便是峭壁,有大理石的栏杆可供凭栏临风。手扶栏杆,凭八面来风,看山雾从关隘处涌出涌进,听阵阵松涛不绝于耳,不由得人不发思古之幽情。
  扶栏远眺,恍惚间似乎有隐隐的馿蹄声由远及近。一袭蓑衣,一根竹杖,一头跛馿,三三两两的彳亍在这条古老的古道上。他们从唐朝一路走来,从未间断过。春天里,他们阅尽一路春色,叹韶华易逝。酷暑夏日,沫清凉山风,听淙淙泉声,馿蹄轻快,神清气爽。秋日里,策杖独行在红叶与黄花的小径上,扶孤松悲人生之须夷。隆冬时序,云横秦岭,雪拥蓝关,叹乡关何处?他们历经艰辛,定会在这韩公祠里打尖歇脚,啃冰凉干粮,望前程路遥,祸福难测,不由得不悲喜交加,家国情怀涌上心头,无以抒怀,只有注目入笔墨纸砚。于是就有了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征车自念尘无计,惆怅溪边书细沙;远别秦城万里游,乱山高下入商州等千古绝唱。韩公祠既是他们旅途的驿站,也更是他们心灵的驿站。
  凝目回神,再抬头看这落寞破败的韩公祠,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同样是庙宇,为什么散落在荒村郊野的财神庙娘娘庙土地庙等香火旺盛,挂满了有求必应,普度众生的旌幡,门庭的炮仗皮堆积如山。而这样一个具有文化底蕴的韩公祠却无人问津,门可罗雀?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拜财神可保佑信徒财源茂盛,拜观音可保佑信徒子嗣兴旺,敬土地可保佑信徒风调雨顺。而韩公生是一代文豪,兼济天下;死为万世圣贤,泽被后代书生。虽位列仙班,也是个不管俗务的神,鲜有香火供奉也是在情理之中。古人云:自古圣贤多寂寞,在神的世界里,韩公是个寂寞的神,孤独的神,甘于清贫的神。
  时间已晚,山里的傍晚来得更早,雨越下越大,雾也更浓。为了安全,同行催促下山。我掏出身上的纸烟,点燃了三根,虔诚地插在香案里,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