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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8月2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石 莲 花
杨青梅
文章字数:1679
  石莲花,它非石非花,是一座山,老家一座让人至今难忘的山。
  听母亲讲,她小时候,就常到与我们村相邻的山上,那里满地是白亮亮的石灰石,大的小的躺在草地间。风吹过,红花、黄花、绿草一起摇曳,草低石现。能想象来,那是多么美的一幅画面啊。群石环绕中间还有一块巨型石灰石,通身洁白透亮,远处看,状似一朵盛开的莲花。太阳升起时,一片银光灿灿。而且石壁周围,满是朵朵盛开的小石莲花。于是村民便把这块巨石所在的那一片山,叫石莲花。
  花瓣中间,是平整的石面,母亲说当年她们一群小伙伴,在石头上或坐或躺,常常玩的不到天黑不回家。那个场面,常使我想起出泥不染的神圣之身——哪吒出生时那个唯美的画面。
  石莲花旁边,还有一汩清泉。真是“山高水高”,那泉水清澈见底,冬热夏凉,不管雨涝天旱,从来不溢不涸。
  等我去时,石莲花早已不见,可潭水还在。凛冽的冬日里,潭水上方冒着丝丝白色的雾气,水潭周围,绿草青青。渴了,我们爬潭边“咕噜噜”的喝,从来没闹过肚子。山上的采石工们,多年来也是以这潭泉水解渴的。
  那时候没有挖掘机,采石工全凭人力,靠镢头、撬杠、铁锤等原始的工具用原始的方法挖掘。包括石莲花在内的地面石头采完后,挖开山。大家欣喜地发现,石灰石是以一个整齐的石灰石带斜穿于大山之中,只要随着石带挖掘就好。也好在那时已有炸药,当遇到大石头什么的阻挡时,便可以放炮炸开。
  于是在山上,挖有一些“猫儿洞”。点火前,大家先在山上分头大喊:放炮了,放炮了。山下放牛羊的、田间耕作的、远近过路的便赶快躲开。采石工们留一个手脚麻利的点火,其他人躲进“猫儿洞”。点燃导火线后,点火者也快速跑回洞中。
  暑假里,我们一群小伙伴常常不辞山高路远,赶着牛羊,去石莲花放牧。牛儿、羊儿在山上吃草,我们便撒开欢儿玩。晴天,我们模仿电视中的场面,“啪啪”几声“枪响”后,会匆匆抬一个伤员进洞抢救。有时候,敌人的“手雷”会悄悄扔进洞,洞中,自有眼疾手快者再扔出去;雨天,我们在“猫耳洞”里打纸牌玩游戏。呼喊声、笑声在山间回荡,常常忘了时间,直到牛羊肚皮吃的滚滚圆,跑洞口“咩咩”“哞哞”呼叫我们回家。
  当“轰隆隆”几声炮响后,采石工们还要在洞中稍等会,待石头泥沙都落下地面后再去。此时的石灰石满地都是,大家便“一二一”搬的搬,抬的抬,将一块块石头装上架子车,两个人一组,一个前面拉,一个后面推,将架子车拉向对应山下停石场的方向,大喊几声:滚石头了,滚石头了。待山下人都躲开,便“呼呼呼”将一车车石头滚下山去。
  那时,并不是所有的日子都风和日丽。采石场上,还是有残酷的意外发生的。
  记得有一次,点好导火线后,大家依旧在“猫儿洞”等待。可是等呀等,等了比往日更多的时间,炮还是没有响。住在村子山梁上的堂伯便着急跑去看是怎么回事?
  可是在他刚到地方,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洞中的人一下傻眼了!又不约而同地,一下冲出洞。怕工具伤着堂伯,大家跪在地上用双手,不停地刨啊刨,刨开石头泥沙……
  有多少次,我们在石莲花对面山头,远远望过炮响后的场面:泥沙、石头伴着黑烟腾空而起,再被抛向地面;有一次放炮时我们正在山上,被采石场的叔叔伯伯骂着刚赶到洞里,一阵石头雨“嗖嗖”从洞上空飞过。砸向洞前的架子车辙上、山上的草木间。那次后,顽劣的我们对心中的乐园——石莲花,终于有了一丝敬畏之意。
  乡邻们含泪送走了大人们不敢讲不忍看的堂伯的遗体。
  多日后,堂伯的小女儿,我的堂姐从梁上下来,叫我们一起去打猪草。
  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下午,边找猪草,堂姐边用她那原生态的声音高声唱着:风和日暖好春光依嘛啦子哟,桃红柳绿百草香啦唆啦依子郎当,百呀百草香。
  可是她的歌声完全没有了往日那一派春光明媚、蜂飞蝶舞的欢快,凄厉的歌声在风中飘荡着。老爱跟她学唱歌的我却木木的站一旁,是安慰下她还是避开让人痛心的话题,小小年纪的我不知怎么去做?
  那正是一个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暮春时节。从此,不约而同地,大人、孩子谁都不忍再上那片山,石莲花安静了很久。
  后来,山上的石灰石采完了,村民离开村庄外出打工、做生意。石莲花终于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寂静下来。
  但那山、那石、那些童年往事,将永远的刻在我记忆的磁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