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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3月10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炊烟升起的地方
高峰
文章字数:2005
  高峰
  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如此地让我怀恋,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长久的温暖我的心。
  我流浪在城市一个角落,天空飘着雪花,城市的雾真大,一个人也看不到,目之所及全是钢筋水泥的楼房,冰冷,生硬,了无生机。
  就在这样一个飘着雪花的午后,我是如此的想念一个地方,想念一个人。
  我想念我的母亲,想念我的乡村,我想念我那童年的歌谣。
  我的乡村,在一个叫做陈耳的地方,不论我流浪多远,不论我在外漂泊的如何艰辛,当听到她可爱的名字,温暖瞬间升级。常常地,在异地他乡,我在城市的地图上久久地盯着她的名字,泪流满面,我是如此的思恋,我是如此深地爱着,我是如此的不能长大,硬硬的绝绝的离开她的视线。
  我的乡村,没有绚丽多彩的华灯和一树树银花,也没有昼夜不息的汽车的轰鸣和比肩接踵的人流,而是一片夺人的宁静。
  那宁静,是我一生最踏实的心情了。
  在那份美丽的宁静里,我读完了童年最美的华章。在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我的心灵自由的快乐成长。
  那时候的山真绿啊,绵延起伏,像羊群一样在你的眼皮下欢快的曼舞。我常常坐在唯一光秃的沙子梁上,欣赏着我的大山,听微风吹过,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绿色,没有疲惫、没有聊焦、没有心神不宁的浮躁和过多的无谓的奢望。家乡的大山给了我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暑假最热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在小屋的后坡上,在那绿树浓荫里开商店,一人占据一个小土包,摆点从家里悄悄偷出来的小物什,有时连父亲的烟袋杆子、母亲纳鞋用的顶针,自己不舍得吃的小白兔奶糖、1角钱的小袋葵花籽,都统统拿来,兴奋的做自己的主人。我们将捆柴用的绳子,拦腰绑在三个离得近的三角形松树上,将树枝一层一层地铺在上面,就成了我们做美梦的温床。
  那时候的水真清啊,家门前就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婀娜多姿将绿树浓荫的村庄缠绕。夏天,我们在河里游泳,翻开石头逮螃蟹,用石头支两页瓦烤得焦黄焦黄的,吃得满嘴流油,整个村子都是香的。有时候也玩尿泥,泥疙瘩中间掏一个抽屉一样的匣子,在平展展的大青石上摔的山响。玩累了,疯够了,爬在村口的大甜井边,咕咚咕咚一阵猛饮,那是个爽啊。
  那时候的乡村真美啊,如一幅泼墨山水画永久地占据着我心灵的头版头条。春天的日子是忙碌的,沟沟畔畔上都是忙着播种的人们,小孩子也闲不着,不是替大人牵牛,就是坐在耙上当压耙石。歇息的时候,人们高声野气的谝庄稼、谝日子,有时也谝外边的世界,谝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夏天知了叫得那么凶,勤劳的人们还是夹着锄头到地里给庄稼上肥、除草,黑水汗流的收割金灿灿的麦子。秋天是庄户人家最高兴的季节,地里的玉米熟了,金黄的谷子熟了,油汪汪的核桃熟了,瓜果的香气荡漾在美丽的乡村,幸福的笑容洋溢在庄户人的脸上,人们一担子一担子往家挑着玉米棒子,放了学的孩子们满地找嫩玉米秆,那是我们的美味“甘蔗”。父亲那时正是三十几岁的壮小伙,一担能挑二百斤,扁担压得“咯吱咯吱”的,还哼着秦腔,今年又是个好收成哩!
  我那记忆中的乡村,诗一样的细雨氛围,天空瓦蓝,炊烟袅袅,麦烧饭的清香在母亲的勤劳里伴着炊烟的味道从院落里升起,有时能听到母亲被烟呛着的咳声和风箱凝重的呼吸,一家人守着一缕香喷喷的炊烟,守着农家日子的恬静和幸福。我那儿时的玩伴现在仍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在老家种地,我在小城上班,每回老家必看老友,高声五魁寿,一醉方休。我们的友谊,简单、平静,如玉无瑕,也许一年半载不曾见面,想起来心灵就倍感富足而平静,就像老家门前的大椿树,他们从不曾向我提过一星半点的要求,却是我心灵最温暖的向往。
  小时候,我们常常在家门前的大椿树下乘凉。那颗椿树,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据爷爷说,某一年曾经有一条碗口粗的金蛇在椿树上盘着,村里人都去烧香求拜,第二天蛇不见了,从此以后,村上人丁兴旺,年年风调雨顺,这颗神树保佑着全村人呢。
  听村上人说,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那善良的母亲,我那从来都没有上过学的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写的母亲,就那样坐在家门前的大椿树下,唱着她的母亲教给她的甜美的歌谣,为她这个九死一生的让她心力交瘁的儿子虔诚的祈祷。
  我从不曾听母亲说过我幼时的多舛而给家庭生活带来的不易,慢慢长大了才知道,我小时多病,在多少个风雨交加的漆夜,是母亲一脚泥泞一脚不屈跑几十里山路一次次从死神手中夺回了我的生命。听邻里说,村里人都没有信心,认为这孩子活不长久,但母亲偏是执着的一次又一次让我死里回生,让我和别的孩子一样缠绕在她的目光里在乡村的宁静里嬉闹。
  母亲啊,我那日渐苍老的母亲啊,儿子还没有好好的孝敬您,您的头发就一根根的变白了,儿子还没有能力带您到外边走一走,您的腿脚就不灵便了,您是爱着我还是恨着我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啊,咋就赶紧长不大啊!
  记得每次离家远行,母亲总要送我,在异地他乡的许多万籁俱寂的夜晚,独对孤灯,临窗深处,常是家门前的土疙瘩上母亲远望的目光。那目光,是跟随我一生的最美的声音了。常常地,我就着异地的明月,遥望家乡的方向,一遍一遍地倾听母亲那深情的呼唤,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