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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4月0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龙须草
芦芙荭
文章字数:1706
  龙须草一般生长在阳坡上。龙须草,从字面上就能理解,长的样子像龙的胡须。须,说通俗点,就是长在嘴边上的毛。拿人来说,毛长在头上,叫发,头发。长在嘴周边的就不能叫发了,叫须,胡须。同样的毛,长在不同部位,叫法就不一样,这很有意思。
  小时候,放了学,干的最多的活,就是打猪草或者打牛草羊草。猪和牛羊同样吃草,但吃的草却是不一样的。别看猪笨,在吃的上面,比牛羊要讲究些。猪吃的草一般长在庄稼地里,有些草,人其实也能吃。而牛羊吃的草多在山坡上。猪吃的草当然牛羊也吃,那是牛羊的细粮了。
  龙须草也是长在坡上的。牛羊却不吃。龙须草有韧劲儿,难消化,口感又不好。牛羊吃草时基本放过了它,算是嘴下留情。这就为龙须草提供了很好的生长环境。
  每年秋天,家里人都要上山去割龙须草,龙须草割回来,经过挑拣、整理,再扎成一把一把的小捆,放在房山伙阴干。龙须草在我们那里有好多用途:打草鞋,搓草绳,织蓑衣。手巧者,竟然能用龙须草编成草碗。那就更讲究了。
  打草鞋
  打草鞋这活,主要是女人干。搬一只长板凳,放在院子的阴凉处,凳子一头拴上草鞋爬子,人往凳子上一骑,就可以干活了。女人们一人一只草鞋爬子,一边打草鞋一边说些家长里短。
  打草鞋这活儿属于闲活,得住空闲了,往凳子上一骑,就可打一只鞋。别看是打草鞋,也是有区别的。手巧的女人,打出的草鞋,好看,耐穿,还不磨脚。上高中时,在城里还流行过穿草鞋,一件黑的或白的对襟褂子,再配一条灯笼裤,脚上蹬一双草鞋,走在大街上,用现在的话说很拉风。后来,有人作了改良,用麻打成草鞋,看起来就更有些不一样了,穿着麻打成的草鞋走路,好像不是走在路上,而是踩在云朵上。
  那时,女人们为了草鞋耐穿一些,就把家里旧衣服剪成细条,混在龙须草里,草鞋看起来花花绿绿的有了美感。
  再好看再耐穿的草鞋,也有缺陷,就是不保温。草鞋保什么温呢。那时候,家里人口多,一人一年有一双布鞋就是不得了的事,穿草鞋就成了常态。春夏秋,情况常可。到了冬天,脚上穿上草鞋,脚冻得跟狗啃似的,好多人脚上就会生冻疮,脚后跟开裂。大家就把玉米壳剥下来,用棒槌将玉米壳锤软和了,.再把玉米壳包在脚上。女人们也很聪明,冬天的草鞋,四周多栽了些鞋耳子,像是栅栏,紧紧将玉米壳围住。只是这样的鞋,走起路来库嚓库嚓直响。如果是走在雪地里,让人弄不清是脚踩在玉米壳的库嚓声,还是草鞋踩在落雪上的库嚓声,倒也有趣得很。
   搓草绳
  龙须草更广泛的用途其实是搓草绳。
  这活看起来更简单,把扎成把的龙须草先放在屋旁边的泉水池里泡了,让干了的龙须草喝足水分,等它变得温润柔软了,就可以搓草绳了。
  取两撮龙须草置入掌心,双手顺时针方向搓动,手掌之上的龙须草像孙悟空头顶上的两根雉翎一样舞动着,手掌下面的龙须草已拧成了草绳。草绳挽成皮球一样的圆疙瘩。有的比皮球还要大。
  这仅仅是搓草绳的第一步,细草绳。
  把这细草绳三股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粗草绳了。
  那时候,供销社的收购门市部,大量收购这种草绳。过一阵,就会来一辆大卡车把我们拧好的草绳拉走。看着大卡车扬起一股烟尘将我们拧好的草绳拉走,我们就想,那些草绳被拉到哪里去了,又干什么用呢?
  我们也会搓草绳,那时候,学校给学生们都下了任务,勤工俭学,每个人都得完成搓草绳的任务。但我们的手劲儿小,干活又潦草敷衍,搓的草绳松垮垮的,用老师的话说,像两个不团结的人抱在一起。这给合粗绳时带来不少麻烦。
  合粗绳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得大人们干。
  找个空旷开阔的地方,根据需要绳子的长短,一边钉两根木桩,再把拧草绳的合成器固定在木桩上。所谓合成器,其实很简单,一块木板上,并排打三个洞,再安上摇拐子就行了。等开始合绳时,把搓好的细草绳挂在这些摇拐上,三根细草绳就像是电线一样拉扯在两个合成器之间。
  开始合绳了,这头是一个男人,那头是个女人,这头男人喊一声,开始。那头的女人应一人,开始。两人遥遥相对,同时摇动摇拐,那根连接摇拐的细草绳就慢慢绷直了。
  男人说,我这边紧了,你感觉你那边怎样?
  女人说,还有些松。
  又加劲摇一会儿。
  男人说,这回紧不紧?
  女人说,紧紧地了。
  旁边的人就笑。
  三根细绳都拧紧了,然后两人把三根绳子背在一起,一丢手,喊一声,走。那根绳子就像一条长蛇,在地上扭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