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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7月2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麻雀
自在飞花
文章字数:1188
   
  一场夏雨,天还没有放晴,雨水依然滴滴答答。
  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就响在窗外了。声音落在后院的枣树上,椿树上,电线上;声音越过墙头,从伸向我家院子的邻居家的洋槐树的绿叶丛中,飘出来了,清越润泽,似乎经由了雨水的洗涤。“天要晴了!听,雀儿叫哩。”母亲看着窗外的天空说。乡音中把麻雀称呼为“qiao”,音读转了;但也许是读“tiao(跳)”这个音吧?哪只麻雀走起路来不是蹦蹦跳跳的?我真不知道该是哪个字了。上过几年小学的母亲,自然不懂得周邦彦“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如此清丽动人词句的意思,但谁又能否认母亲的那句来自生活经验的话语中,也蕴含着诗意呢。母亲只知道雨后天晴,麻雀的欢唱,意味着要给玉米施肥除草了,要给棉花喷洒农药掰芽子了,绿豆黄豆要开花结荚了……田地里如同她的孩子一样的庄稼,吸收了夏日阳光输送的灼热滚烫的能量,铆足了劲一天一个样蹭蹭蹭长起来了,长得葳蕤茂盛,结得果实硕硕。
  小时候,每当寒冬来临,我们的手指常常冻得状似胡萝卜。趴在课桌上写着字,冻疮的血水不觉中就流淌出来。“雀儿脑浆贴在冻疮上,冻疮就痊愈了。”不知听谁说的。乡村的冬夜里,屋檐下就有了站在梯子上,拿着手电筒掏麻雀窝的人。麻雀脑浆是否治愈过冻疮,我不得而知。我害怕看见麻雀被摔死的惨状,更不敢看麻雀的小脑袋崩裂脑浆流出的景象。如果麻雀的脑浆真的治好过冻疮,那么麻雀对人类的贡献可不小啊。
  相信在那些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很多人的童年都有过雪天扫块空地,撒下秕谷支起竹筛抓麻雀吃麻雀的经历。在很多人的记忆中,麻雀曾被当“四害”之一来消灭。毁巢一锅端,侥幸逃离的被弹弓、石头、土块追打得魂都吓飞了吧?一种感觉,劫数。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解剖麻雀”,怎么又是麻雀?怎么不把孔雀,仙鹤的名字嵌入这些成语之中呢?成语即使为打比方,一种鸟的名字为什么总和杀戮联结在一起呢?是因为麻雀数量太大,多了一只少了一只无所谓?一位作家写道:“麻雀是鸟类里的平民。它们身上总带有泥土的气息。落叶色的羽毛下,是它们毫不起眼的躯体,仿佛先天就注定了平民身份,无法为自己赢得赞美。长相平民,生命力强-这是麻雀的真实写照。”
  生命力强,如此真切。遭遇人们大肆杀戮之后的麻雀,依然住在离人类最近的地方,三五只,几十只,一大群,受到惊吓,哄一声飞起,又在离人们不远的地方落下。麻雀的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好像赶不尽,杀不绝。只是人类无端地和麻雀结仇的时候,麻雀们并不知道原因在哪儿。
  幸运的是人们的醒悟。“如果在村里看见谁打鸟,就打这个举报电话。”工作人员拿着一沓传单,边发给村里留守的老头老太太边说。这个时代,麻雀的命运不同于往昔了。
  我家小院新盖的房檐下,平整光洁。麻雀找来寻去,竟然衔来柔软的干草铺进铁门门框上的小洞中,开始了生儿育女。每天清晨,隔着竹帘仰望老雀喂养小雀,听着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我想起一个词语,乐园。这乐园是鸟儿的,也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