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草
三月，我从唐朝借来一缕春风
叫醒桃花杏花，还有行色匆匆的无名之花
我又来到桃花笑春风的地方
唯有崔护的诗句，在枝头含苞欲放
此刻，谁也不会留意
枯萎了一冬的小草冒出的星星点点
三月，小草不仅仰慕天空的无垠、浩大
也向往云朵们的无拘无束，自由奔放
不过，它更感激大自然的恩赐
因为春风抚慰，枯死的心伤得到治愈
因为阳光照耀，新的梦想开始膨胀
因为雨露滋润，它们茁壮成长
三月，小草不仅羡慕梅的清香
也艳羡桃花的脉脉含情
不过，它更念想“幽兰香风远，惠草流芳根”的故乡
祖先的血汗在故乡的血脉汩汩流淌
父亲的巴掌，击落幼稚和偏激
母亲的慈爱，营养品质的包容和善良
三月，小草还倾慕玉米、青青麦苗
银杏、杨柳和梧桐
但它更喜欢四季的馈赠：
春风得意，它居安思危，不会忘形
酷暑烈日，它暴晒内心残留的私欲
秋风萧瑟，吹不走做人的信念
寒冬凛冽，能耐住寂寞，学会适者生存
其实，万物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小草，一点也不卑微
它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尊严
尽管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有人生厌，有人嫉妒
来生做一棵小草吧
因为我始终看不到小草的卑微
春风把念想一再拉长
春风绕过世俗，抵近昼长夜短
一片桃红柳绿窃窃私语。蛰伏的昆虫
开始蠢蠢欲动。大手笔的早阳挥毫泼墨
山水成了一幅天姿国色图
阳光从一丛迎春花的左侧切入，叫醒草木，
叫醒鸟鸣
也在它们的头顶辟出一片宁静瓦蓝。白云朵朵
犹如散养的羊群。溪水叮咚，天籁澄明
朝露滋润禾苗，莺歌燕舞叫醒了不觉醒的人间
惊雷引爆的春天，万物都摒弃了多余的部分
暖阳下，戴着口罩的环卫工
让小城一尘不染。我顺手扔掉内心残留的浮尘
春风把念想一再拉长。无法回到故乡
回到那个炊烟袅袅、幸福萦绕慈笑的少年
念想再次疯长，一棵小树无法丢掉卑微
抱紧春天，梦就会在枝头长出新绿
母亲的月亮
每到中秋
记忆就会像月亮一样流淌
小时候，要强的母亲
总是把梦想揉进面团
做成比月色更甜的
月牙儿，镰刀和玉盘
她说：月牙儿是一绺思念
镰刀是半弯喜悦
玉盘是完美的团聚
全家人陶醉在皎洁里
聆听母亲讲述嫦娥和吴刚的故事
长大后走进军营
每逢中秋
我就开始种植乡愁
军旅十载，收获10枚念想
一阕宋词，无法化茧成蝶
静默在月亮的盈缺之间
今年中秋
我又回到村庄
月光抚摸着满院的空寂与荒芜
也照耀着相框里母亲的微笑
明年中秋
我打算把月亮种进心里
让它在广袤的山水间生根，发芽
因为只要心有明月
母亲的月亮就会照亮命运旅程
菊花的幸福
她无意赏花，只是
漫步时偶尔一瞥，发现
静泉山下有一片彩色地毯
于是，她脚下生风，来到菊花园
食用菊、茶用菊、药用菊、酒用菊
观赏菊、盆景菊、传统菊、园林小菊
还有那异形造型菊。300多种菊花
走过春，历过夏
铆足劲，抵近秋天
让芳魂走出涅槃，肆意盛开
无论金黄、深紫，抑或纯白、酒红
都给深秋涂抹一种斑斓
一种绚丽
秋风吹来，每一朵菊花都很谦卑
无论含苞欲放，或是极致灿烂
它们的呼吸，总是发出让人迷醉的清香
即使冬天来临，也会化作
菊花枕、菊花茶
菊花美食。用花的善良
温暖人间。用花的灵魂
滋润我们平淡的日子
临近黄昏，她与秦菊园依依不舍
那一刻，静泉山耳目一新
她被菊花的清香陶醉
你好，异乡人
当秋风吹过往事的窗口
你好，在我老家坡上长眠的异乡人
终日以泪洗面，内心盛满悲伤的人
孤独，如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无法点亮
夜色。和一双困惑浑浊的目光
你好，怀揣泥土的异乡人
少年时流落村庄，饱受眼高眉低的奚落
莫名其妙地遭受谩骂、毒打
甚至，恶人欺凌你的妻女，儿子不幸夭折
你默默，无法摁亮
生活的希望。直到一病不起
夜色驮着憨厚朴实、驮着与世无争的你
走进大地深处。寂然长眠
你好，异乡人
如今，每当我从你的墓冢前经过
都要大声向周围的秋风，槐花、杜鹃
和草木问好！让你的善良战胜邪恶
你好，异乡人脚下的溪流，头顶的草木
你好，异乡人放牛的每一座山坡、每一条小路
你好，异乡人门前的迎春花、蒲公英
你好，异乡人耕种日子的背影，以及
被大地收留的一丝安详
亲近一棵树
年味，亲近一棵树
云彩，在它的秃枝上萦绕
叶子们不知哪里去了
无论风，从哪个方向撕扯
除了细枝摇曳，躯干总是伟岸挺拔
年味，亲近一棵树
晴暖的日子里，保持内心静美
月光下，它的神情呼之欲出
慈爱，柔和，安详
夜晚，星星总是情不自禁
与树攀谈聊天，今年的收成和外面的精彩
遇到雪，它静默在灵魂的温润里
年味，亲近一棵树
纸钱、香烛会叫醒走远的亲人
我们共同举杯，却饮不尽
撕心裂肺的念想。尽管
天堂里也有人来人往，恩怨纷争
但我分明看到，朵朵白云的淳朴善良
年味，亲近一棵树
亲友团聚，年夜饭袅袅飘香
春联和灯笼，互相点头致意
云彩奔跑，树的梦想在膨胀
五月的阳光
很显然，五月的阳光比四月更温暖一些
时令掷出五月，人间荡漾亲善
劳动者洋溢喜悦。勿需质疑
这是五月在原野无拘无束的歌唱
小麦、玉米，丹参、木耳
紫槐、杜鹃，布谷鸟、白鹭和黑鹳
在各自的空间沐浴朝露，生长，盛开，或鸣唱
有的蓄势待发，有的自由栖息
我更注目的是环卫工、快递小哥和塔吊上
的农民工
他们吃的泡面，住的工棚
日复一日地付出，铸就了五月宽阔的繁盛
此刻，这些劳动者
对于命运馈赠的潮湿、阴冷，冰雪和风霜
馈赠的疾病、灾难和哀痛，早已学会包容
学会默默承受。犹如时令在轮回中
冬天把自己交给春天，春天把自己交给五月
交接中，万物都完成了各自的使命
五月的绚烂中，没有什么能与劳动者可以比对
敬畏他们的忍辱负重？还是勤劳善良的忠厚淳朴
劳动者像五月的阳光和鲜花一样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是五月的阳光和水分
是天空的湛蓝和明净，更是祖国的一分子
他们用劳动为五月歌唱
用劳动描绘五月的灿烂与壮美
驱散了疲惫与忧伤，照亮新的梦想
随风摇曳一种根深叶茂的淳朴
漫步立交桥
漫步立交桥
光阴如水，漫过心海
决堤、一泻千里
练剑者，让夜色剑走偏锋
商洛花鼓，把戏剧之乡吼得活色生香
K歌者，让一江清水一会儿粗犷，一会儿柔婉
广场舞，将岸柳摇曳多姿
更有三三两两的行走者，卿卿我我，或伶牙俐齿
漫步立交桥
也许会遇到梳洗的仙娥、诗仙、诗圣
邂逅人迹板桥霜的温庭筠
举杯邀来四皓先生、白居易、韩愈、李商隐
邀来州河澄明，聆听他们在六百里商於路上
行吟，或歌唱。斯人随水东去
无法在光阴里打捞踪迹
柳岸水鸣，诗意的芬芳早已在仙娥、棣花
和四皓、武关、青云、层峰间落地生根
漫步立交桥，不必担心雪拥蓝关
灯火阑珊处，桥上可以南来北往
桥下歌者舞者健身者，日子行云流水
漫步立交桥
偶尔也会见到揽不到活的钟点工
他们一脸无奈。亦如此刻
光阴刺穿我的灵魂
闰四月
闰四月，站在回归年的肩头
摁住草长莺飞，背负阳光爬上牛背梁
坐拥熊耳晚霞，用明月濯洗青山绿水
徜徉商於古道，虔诚地捡起唐人的诗句
叫醒那些一言不发的铺路石
见证过繁华与颓废，岁月沧桑之后
这些石头，隐去棱角、锋芒
松月、鸟鸣，荡起闰四月记忆的清欢
木耳、丹参、蜜蜂、玫瑰
把幸福散养在秦岭南坡
腊肉、葱花饼的浓香，环绕农家小院
布谷鸟、鸽子、杜鹃，让闰四月发出粗犷
或柔婉的歌唱。站在秦岭之巅，我摘下星星
连同我的诗句，一起种进仙娥湖
在碧波中根深叶茂，呵护心间的绿水青山
从轮回中走来的闰四月，赋予尘间
以草木年华。命运盈亏中
宠辱不惊，令暖自知
作者简介：苏智华(笔名挚桦)，陕西商州人。曾经的军人。现在地市媒体担任编辑、记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省作协会员。有作品曾发表于《人民军队报》《延河》(下半月刊)等报纸杂志。近年来，其诗歌《送进走出》《南方的树和北方的人》等4首作品先后入围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其中《送进走出》《南方的树和北方的人》被中国诗歌网评选为第75期、第82期“中国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