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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10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永远的怀念
——父亲李文实百日祭
文章字数:4080

李文实(左一)向时任国家副主席王震汇报商洛革命老区情况

  李莹与父亲李文实讨论《商山四皓古诗文选》书稿

  李莹
  2020年6月28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凌晨4时左右,我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大弟仲瑜在电话中哽咽地说:“父亲老了……”噩耗传来,犹如晴天霹雳,霎时感觉天要塌下来一般,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天刚亮,我和爱人、孩子从西安驱车赶回商州,直接去了父亲的灵堂。看到庄严肃穆的灵堂正中的父亲遗像和躺在冰棺里安详的父亲,我和弟妹们扑上去,发疯似地哭喊,周围的亲友也痛哭流泪,但怎么也呼唤不回父亲。父亲真的和我们阴阳相隔了。我真后悔,前10多天才给父亲过了86大寿,没有过多地陪伴二老,父亲就和我们永别了……
  去年以来,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虽然去医院看过几次,但总是时好时坏,主要表现在不思饮食,大便不畅,脚也有些肿了。听轮流守护在二老身边的弟弟和妹妹等人说,6月28日晚饭后,父亲说:“我累了,我要睡了。”谁知这一睡去,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如果说鲁迅是“用小跑走完一生”,我认为父亲是用快步走完一生的,他忙忙碌碌的一生真的太累了。值得欣慰的是,父亲生前高兴地看到了我协助他编著的《商山四皓古诗文选》和《揭秘商山四皓文化纪实》两部书,于6月初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公开出版了。
  父亲是悄然离去的,走的突然也很坦然。遵照父亲生前的遗嘱,他的丧事按国家政策办,一切从简,只是单位给父亲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追忆父亲一生为党为人民所做的贡献,高度赞扬父亲的高贵品质和崇高精神。最后,我们遵从父亲生前的遗愿,魂归故里,将他的骨灰安葬在老家丹凤县棣花镇李家湾村的祖坟里。
  父亲生于1934年6月14日,出身农家,兄妹4人,他是家里老大,也是唯一的男儿。祖父李新声是农村中有文化的人,祖母是农家妇女,一字不识,十分敬重祖父。祖父1956年41岁时入党,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响应党的号召,辞去茶房乡乡长公职,回乡务农,先后担任生产队会计、大队会计,在群众中威信很高。他和祖母将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经常告诫父亲,男儿志在四方,要“修身治国平天下”,要有理想、有作为,“你作为家中老大,一定要带好头”。在祖父的教导和家庭的熏陶下,1951年,只有初中一年级文化、年仅17岁的父亲就参加了工作,开始在商山脚下的王塬小学教书,任校团支部委员,后被选调进省团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榆林地区青年团工作并入党,后调到榆林报社,从记者、编辑做起,后任报社副主编、主编,在榆林一干就是20年。
  父亲在榆林工作期间,与母亲相识相知相爱,结成了百年之好。母亲是大家闺秀,聪颖、善良,很有文字功底,书法也好,一直在单位从事办公室文秘工作。父母在工作中相互支持,生活上相互关心。我于1954年5月在榆林出生,4岁时父母将我就送回老家丹凤农村,由爷爷、奶奶照管,直到18岁高中毕业参加工作。随后陆续送回来的,还有弟弟、妹妹。
  有一次,父亲从榆林报社到陕西日报社开会,让母亲带我从丹凤到西安相聚。我们住在陕西日报社的招待所里,父亲抽空带我去西北大学校园参观,去兴庆公园游玩。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乘大卡车来到西安,也是第一次走出大山,目睹了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的美好风光和大都市的繁华。那年我16岁,正读高一,那个高兴劲真是无法形容。
  我是父母5个子女中的老大,下有一个妹妹和3个弟弟。父亲经常教育我,要做弟弟、妹妹的榜样。父母在榆林《工作期间,离老家相隔千里之遥,那时交通条件不便,每年和我们只能团聚一次,也就是大约十来天的探亲假。平时,我们主要通过书信交流。父母经常给我们写信,询问爷爷、奶奶的身体、生活状况和我们的学习情况。我很小就学着给父母写信,汇报我们的学习成绩以及农村生活现状。记得当时最流行的一段毛主席语录是:“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一次给父母写信时,我在信封的背面写上了这段毛主席语录。父母收到信后,发现我在此写的这段毛主席语录不妥,但他们并没有在回信时指出,而是在休假回家时带上原信向我细心讲解,之后我明白了引用名人名言时要认真领会其中含义,要恰到好处。我给父母写信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参加工作之后,那时父母也从榆林调回商洛了。
  父爱如山。1972年底,我高中毕业通过招工参加了工作。刚刚18岁的我,第一次走向工作岗位,去丹凤县铁峪铺粮站武关分所报到。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父亲高兴地扛着一大包被褥行李,乘公共汽车送我去武关上班。到了武关粮所,父亲帮我打扫收拾好单位分给我的宿办合一的房子,还逐一拜访了年龄大一点的老同志,请他们关照我,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在这儿安心工作,走好人生第一步。我带的褥子是父亲在陕北用过十几年的旧褥子,母亲给我拆洗得干干净净,感觉温暖至极。这床褥子我的儿子上大学时又用了几年,至今还在家里珍藏着。
  我参加工作后入了党。后来又调到公安、金融部门工作。退休后,我又应聘到杂志社,从事我业余爱好的新闻、文艺写作和编辑工作。有一天,他拿出一大本剪贴的我在报刊上发表的作品,令我又惊又喜。
  调回商洛几十年来,我对父亲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十分佩服爷爷给父亲起的“李文实”这个名字,真可以说名如其人,人如其名。父亲一生无论是从政、从文,还是为人处事,都是文文雅雅,踏踏实实,实实在在。他任商洛地委副秘书长后,又兼任政策研究室主任,人品、才能和工作都得到地委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20世纪80年代初,商洛地委根据中共中央的通知精神,决定成立地委和各县委党史研究室,地委领导经过研究,决定让父亲担任商洛地委党史研究室主任,先后调来刘景璇、邵济明、刘少鸿、赵凌云、周福才等同志开展工作。
  搞党史研究工作,常与文字打交道,需要的是埋头苦干,能坐冷板凳,不为名、不为利,脚踏实地地奔波、核查、抄录、搜集、挖掘、整理、研究、写作,但父亲却乐在其中。他组织和带领地县党史工作者下湖北、上北京、进新疆、赴河南,通过走访老红军、老领导,查阅历史资料,拜访重大事件的当事人和革命烈士后代,经过10多年努力,挖掘、征集、整理出鄂豫陕红军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以及一些重大事件、重要人物的历史资料上千万字,先后主编、出版党史丛书25部共计465万字。父亲发表党史研究论文达210篇100多万字,》书稿出版《寻觅元帅的踪迹》《党史征文录——鄂豫陕革命根据地研究》文集等专著4部,被评为正编审、全国党史先进工作者,1992年被国务院批准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因父亲带领的团队业绩优秀,研究成果裴然,不但理清了在党的领导下,商洛从1927年建立特别支部到1949年全部解放长达23年的革命斗争的来龙去脉,而且挖掘出一批鲜为人知的新资料,丰富了商洛的党史内容,填补了一些空白。原来以为鄂豫陕革命根据地是游击根据地,后经翔实的资料证明,经省委批准,取掉了“游击”二字。
  父亲和他所在的商洛地委党史研究室非同寻常的研究成果,惊动了高层。时任商洛地区分管史志的领导、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周述武同志,曾先后带领地委秘书长冀东山和我的父亲以及党史研究室赵凌云、卫生局吴雄亚等同志,携带省政府的报告及有关党史资料赴京陈情。他们通过召开曾在鄂豫陕战斗过的汪峰、任质彬、陈先瑞、方正平、陈守一等革命元老的座谈会,请老同志联名向中央写信的方式,引起国家主席李先念(原中原部队司令员)的重视,并得到亲切接见。1984年4月17日,陕南3地市14个县(其中商洛7个县)获批属于革命老区,财政部、民政部分别下拨了第一批革命老区扶持款和救灾款,以后享受革命老区有关待遇。这是父亲在党史研究室主任工作岗位上所做的有影响的一件大事。
  父亲从党史研究室主任岗位上退下来后,仍然笔耕不辍,先后在报刊发表党史方面的文章60多篇,参与配合《李先念》《中原雄师》等多部党史电视专题片的采访和拍摄,同时尽可能地参加中省党史部门召开的纪念专征等方面的研讨活动,还相继出版《桑榆选录》《鄂豫陕苏区研究》等党史专著多部。与此同时,他和母亲侍奉祖父母7年。二老高龄谢世之后,他又调整了心态,转换了角色,在家里的书屋“上班”了。这时,他把注意力和精力完全放在了研究“商山四皓”这一商洛独特的文化现象上,先后在市商山四皓研究会担任主要职务,用10多年时间对有关商山四皓的古诗文进行潜心研究,走访采撷,搜集整理,缜密校正,精心注释,结集出版了《历代商山四皓古诗文选注》《揭秘商山四皓文化纪实》等专著5部,获“中国优秀人才杰出奖”“世界文化名人成就奖”。
  编著书籍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是有关四皓古诗文方面的研究专著。一是时间跨度大,要从西汉至明清贯穿两千多年。二是要翻阅《史记》《汉书》《全唐诗》和宋元明清的大量诗文歌赋,从中搜寻、抄录有关商山四皓的古诗文,并从灿若星海的诗文中精选出60多位作者的600多首(篇)古诗文佳作,平均每人10首(篇)。这样费时费力,对于年事已高的父亲来说,多么不容易。三是对这600多首(篇)古诗文,从作品来源、作者简历、创作时间和背景,到诗文断句,词、字的注释,甚至标点符号的使用,都一丝不苟,父亲付出多少心血可想而知。一贯是硬汉子的父亲,进入耄耋之年才感觉力不从心,到了生前最后几年,他要我协助他完成两部有关四皓的收官之作。这是他对商洛文化旅游事业做出的重大贡献,也是他人生的第二件大事,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我对父亲更深层次的认识,来自最近几年协助他编书的过程。我感觉父亲除了随和、慈祥外,有时特别倔强,话难说,凡自己认定的事必须做,还必须做好。例如我写出《商山四皓古诗文选》的“后记”稿,他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连我都不耐烦了,但他还是要改到自己满意为止。幸好在他最后一个生日之前,趁他能听清楚时,我爬到床上在他耳边问:“爸,你对新出版的古诗文选满意吗?后记咋样?”父亲点头微笑着说:“满意,好!”这就是父亲最后的梦想成真,最后一次满意的微笑,真可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父亲啊,您虽然离我们渐渐远去,但您一生许许多多的往事,您的音容笑貌,经常闪现在我们的脑海里,令我们不断回味,激励我们前行。你的思想品质和奋斗精神,是留给我们的无比宝贵的精神财富,供我们永远享用,世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