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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12月2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怀念柳
刘福明
文章字数:1539
   
   
  我的家乡,有十里八乡闻名的百年大柳树。但如今看不到几棵柳树了,这是我多年来的心结。
  我的家乡是一个地图放大五百倍也难以找到的小山村。但在我心中,它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家乡的山,陪我长大;家乡的水,给我唱着动情的歌;家乡的生灵,已凝固成我生命乐曲中的一个个音符;家乡的父老乡亲,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给了我智慧和力量。
  家乡有条长长的沙河,河边长着大大小小的柳树,父老乡亲也不知其学名叫什么。反正从上辈一代代传下来,都叫宽叶柳。村里走出去的人都称家乡柳。在我的记忆中,每年春天,家乡柳最先受到春风眷顾。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家乡柳最先鼓起似绿还黄的小嫩芽,慢慢地绽开,变成嫩黄的小叶。经过春雨的洗涤,变得翠绿翠绿,在微风轻轻的吹拂下,在柳枝上舞动,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拍着小手给老师致意。家乡柳枝条粗壮,叶片宽而肥厚,在枝条上均匀分布,枝条在空间均匀穿插,或竖或横或斜,好似一把大大的绿伞。
  家乡柳有着北方男人的粗犷、厚重,柔中带刚,不畏天寒地冻,顶风冒雪,稍给点温度就会挺直腰站出来迎接春天。它好像专门为河堤而生,根系特别发达,比吊柳更能护堤。记得过去都是原生态的河堤,柳树下的土堤布满着又红又紫的毛细根,好像在河堤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把河堤护得结结实实。
  家乡有棵上百年的大柳树。从我记事起,大柳树就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粗黑的树干上布满了道道沧桑,高大的身躯看似老态龙钟,但每年的新枝再次展现新的生命。大集体的岁月,大柳树上挂有一个老碗大的钟,每遇开社员会或重大事情,钟就是命令,不到几分钟时间,全体集合,等待公社或大队干部发号施令。那时候,大柳树边有个荷塘,荷塘边上有几个大石头。每到夏天,烈日高照,小伙伴少不了在荷塘中嬉水、捉鱼、赶蜻蜓,有时打泥仗,把泥涂在身上,蹲在荷塘边晒太阳,就像是一尊尊泥塑。每到晚上,我们一起坐在石头上,披着皎洁的月光乘凉,在荷花散发的清香中,听着大人们谈天说地。
  那年移山改河,据说领导嫌弃宽叶柳没有吊柳、金丝柳好看,没有杨树挺拔,要求统统换上杨树。从此,老河道改造成了耕地,老柳树也自然被砍光了。说来也怪,自从河堤上的宽叶柳被砍后,家乡就不再有宽叶柳的风光了,就连那棵大柳树的新枝也越来越少,叶片越来越小。终于有一年春天,新芽再也没有绽开,人们才发现大柳树老了,死了。大柳树死后,再也听不到大柳树上的钟声和树下的笑声了。为了弄清原因,村里请来了林业专家和环保专家,经过调查,才明白离大柳树不远的那家小化工厂,向地下偷排了有毒的废水,尽管后来关闭了那家化工厂,厂长也受到了严厉惩罚,但怎么也换不回大柳树的生命。
  改河后,集体统一砍伐的那批柳树,有的修了房子,有的做了家具,也有不少人做了案板,有人还给女儿做了陪嫁。那些关于柳树的往事,越发使人怀念。
  乡亲们忘不了大柳树。为了以示纪念,对污染了的土壤进行治理和改造,重新栽了宽叶柳。前几年,打造美丽乡村时,又在旁边人工雕刻了一棵“大柳树”,尽管和原来的模样相似,但无生机,也没有家乡柳固有的朝气。
  最近,我去外地一小县城出差,看到他们大搞生态旅游,在河边栽了一行行垂柳、金丝柳,我问当地人他们这里过去栽的啥树?他们说过去多是杨树,也有宽叶柳。我便又想到了家乡的宽叶柳。觉得这里的一行行垂柳,好像是栽植了好多年,但长得一点都不旺实,干巴巴的,仔细看,发现是土太浅,下边全是河堤浆砌后的石子沙子,树倒是活着,活着又好像死了,死了又坚强地活着。使我又想起了有些地方总是喜欢搞政绩,不切合实际,绿化树挖了栽,栽了挖,反反复复,搞得花草树木都跟着活受罪。
  一个人走在小县城的河边,虽然灯火辉煌,但却无心赏景,倍感孤独。我在想这个小县城新栽的垂柳能否坚强地活下去,更想着我家乡父老乡亲栽的那棵宽叶柳能否快快长大,长成曾经的那棵大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