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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3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小城候鸟(外一篇)
周玉英
文章字数:1382
  
  从新冠肺炎疫情突发至今,我一直在巴望着他们,可惜始终没看到踪影。
  以前每年的春、夏、秋三季,在人民广场东侧或滨河路一带,总是停着几辆皮卡或小面包车,少时三五辆,多则七八辆,车顶上无一例外竖着一块三合板小牌,两面都书有“专修平房漏水”。六个字是分开的,“专修”两字竖写,稍大。因恰巧处于我上下班的路上,每天便可有意无意地看他们几眼——或两个男人一组,关系不好确定,可能是兄弟,可能是邻里亲友,也可能是师徒;或一男一女搭帮,那多半便是夫妻了。车上东西不多,一床被褥,一个旅行包,一套极简的炊具,当然,还有一口化沥青的大铁锅,那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必需品。他们的饮食也极简单,面条、米饭、馒头老三样。面条,大多是豆腐臊子捞面,吃馒头、米饭的时候要加一两个菜,烧豆腐、烧油麦菜、炒莲花白、炒土豆丝等,就是不见荤腥。天大热的时候,两三个男人也会躲在车子阴影里,每人手持一瓶啤酒,就着颜色单调的几样素菜,猜拳行令,各喝各的。
  怎样界定他们的身份呢?说他们是过客吧,连续七八年,广场东侧和滨河路俨然成了他们固定的领地;说主人吧,城里大事小情似乎与他们无关,除了雇主,从来不跟任何人搭讪,纵是三五米外本地土著打群架,他们也不屑站起身来看一眼。生活如此清苦,三五十块钱的小旅馆肯定是不舍得去住,而那么狭小的驾驶室,又如何窝蜷下两具五尺之躯?还有,小城几乎被水泥整体覆盖,除了河里污水无主,他们每天洗漱、做饭的水从何而来?这两个谜始终萦绕在我心里。大约每年的立冬前后,平房楼房漏水的活计没了,他们也像候鸟一样,一夜间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冬去春来,百花盛开,本来就是低风险区的小城又恢复了往年的活跃,却不见他们踪影;去年冬季,疫情又起,我的巴望也只能是臆想了。但愿新的一年,山河无恙,这群“候鸟”亦无恙。
  卖柚子的小伙
  在我回家的途中,有一个人流量很大的丁字路口,路北是修鞋的老汉,路南则常年坐着一个卖柚子的小伙。称他小伙,也只是我个人猜测——有次无意中听到他说话,是川黔一带口音,个矮面黑,看不准年龄。
  这小伙比较特殊,只有左手,右臂齐腕以上健全。他坐在帆布小马扎上,面前摆放着两个竹筐,分别装着红柚和黄柚,一架电子秤把两筐隔开。红柚和黄柚好像他的孩子们,乖乖地卧在筐里,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会偷偷放射出暗光。左右筐分别有两个“孩子”半裸着,让买主一眼就知道哪筐是红柚哪筐是黄柚。不知道他几点出摊,反正每天傍晚下班路过都能看见,夏天甚至八九点了都还在。
  柚子是南方水果,但耐储藏,不惧磕碰,故小城大小超市都有卖的。他的柚子价钱比超市稍贵一些,可生意并没受这一两毛钱影响,不温不火,且多是回头客,原因绝不是出于同情,是他的柚子确实比超市新鲜,味道更浓烈。我想,他家大概是种柚子的吧,所以货才选得这么精致、发得这么及时。前后都是摆摊的,不见他与谁交流,没买主的时候就低头看手机,看的全是过了气的电视剧。顾客来了也不搭话,只是微笑着站起身,显出副恭敬姿态,待对方选定称罢,如要求剖开的,便用残臂摁住柚子,左手操起竹刀,转圈儿划六下,再插进去一旋,海绵质尽去,却又丝毫不伤果肉,干净利落。
  他也曾从我视线中消失过,只短短一年,据说是去了上海,还是从事同样的营生。上海是什么地方,居然没留住他?可见他对小城的感情,同时也说明小城更适合他。为此,我暗暗地感激我的小城:它微笑着接纳了一个外地残疾人,还为他提供了自食其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