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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6月0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听张福正讲抗美援朝的故事
邢渭林 曹长江
文章字数:2710

  生机盎然的四月,我们来到丹江西岸山上的温池,采访抗美援朝老兵张福正。他是丹凤县竹林关镇在世的最后一位抗美援朝老兵,虽已94岁高龄,但思维清晰,记忆力不减当年,让人肃然起敬。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打了5次大战,老人所在的四野50军就参加了4次;在朝鲜作战5年,老人却未挂一次彩;四野50军有7000多人获得朝鲜的国家奖章,老人也是其中之一。
  从游击队员到志愿军战士
  温池后面是西长岗岭,前面是州河天堑,过了河就能上东长岗岭,崇山峻岭里游击队游刃有余。老人说,他一岁离母,三岁亡父,吃着百家饭长大。1947年前后,他就帮游击队搜集信息传递情报。在白阳关的一次遭遇战中,游击队被敌人包围,他和另一位游击队员边打边退,最后藏到山坡上的一块岩石后面,队友在他前面,不幸中弹牺牲,他由于紧贴岩石,只有左腿肚处被子弹擦破了皮,至今还能看到伤痕,这也是他后来参加解放战争、西南战役、抗美援朝中唯一的一次受伤。
  当时,游击队人寡枪少,人称“毛八路”,有时还被人瞧不起。后来,正规部队的政委和指导员给他们培训了一个多月,临走时指导员问谁愿意和他们一起走,他就跟着去了。到东北后,他参加了解放长春的战斗,又随部队到四川重庆。新中国成立后,部队开到湖北,在长江边种了半年花生,随即接到命令回东北集结,一个礼拜后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
  交手仗里有诀窍
  张福正所在的部队是第四野战军第50军某师139团2营5连,他起初是杨指导员的通信员。老人说:“我们部队是最早过江入朝的,刚过去时,白天隐蔽,晚上行军,在朝鲜老百姓家做饭,都要把屋子遮严实,躲避美军飞机的频繁侦察。朝鲜那个冷,简直是令人难以忍受,尽管穿着皮大衣,还把背包放在胸前垫着,可趴一会起来,大衣就和石头冻在一块了。渡临津江时,从水里一出来腿上就结冰,光脚踩上石子,石子就冻在脚底板上了,有些战士不懂结冰后不能直接用火烤,有人急着烤火后就掉了脚。我带着全排人,在等待大部队过江的间隙,以班为单位在岸上转圈小跑取暖,无一人出现冻伤,我还立功一次。”
  大概是汉江阻击战中,连队180多人打到剩下六七十人,有的连队甚至仅剩十几人,只好再补充新兵。“与美军打交手仗,人家个子大,咱个子低,这时候两人必有一伤,我就瞪大双眼盯着对方,不敢眨眼,双手紧紧握枪,把刀尖向上,对着敌军猛刺。要不就突然扑过去,攻他下路,先放倒再收拾他。”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做着端枪的姿势,两眼又放射出当年的光芒,仿佛坐在面前的就是美军,我们也听得十分紧张。
  离开杨指导员后,他去炮排担任副排长,使用的82无后坐力炮,有三脚架、两米多长的炮管,一个人扛很吃力。炮弹按照距离装填药包,最多装到7个药包。打远处的美军阵地时,先试射3发,依距离远近调整药包和角度,再5发连射,形成“梅花炮点”,摧毁了多个敌炮阵地,帮助增援步兵取得了胜利,立了一次大功,炮排成为“英雄排”,有两个“英雄班长”。
  一年后,张福正被调到步兵排担任排长。“1953年,我们营被敌人穿插隔在了三八线以南,与大部队失去联系一个多月,吃不上喝不上。联系上大部队后,军委要求丢掉武器,化整为零,只要人回来。我们化妆成朝鲜百姓,说朝鲜话、美国话,终于返回部队。我将我排战士全部带回,又立了一次功。”张福正回忆道。
  死守坑道四个月
  “在步兵排期间,美军欺负我们没有飞机和高射炮,飞机遮天蔽日超低空扫射,有时我们隐蔽休息,突然遭遇敌机,好多战友就再也起不来了。后来我们就挖坑道,里面不能生火做饭,全吃饼干、罐头,水成了宝贵物。最初是把背包放在土台上睡觉,潮气很重,慢慢地坑道挖多了、长了,我们总结出经验,用木板当床隔潮。坑道里面挖了好多洞,有的用几层白布挡着,有的用木板挡着、石头垒着,防止敌人投放毒气、扔炸弹。坑道口都与山上的战壕连接,四通八达,白天外面留有哨兵观察,其余的人在坑道里学习、休息,有敌情时,立即进入各自的战斗岗位,把机枪、火炮分别集中起来对付敌军。后来我们有了喀秋莎高射炮,美军的飞机就不敢飞得像以前那么低了,只能盘旋扫射,战友们才减少了伤亡。有一次,敌人向坑道里放毒气,幸亏我们早有防备,提前封住了洞口,转移到另一个坑道。在死守坑道的4个多月里,我们要和美军谈判,战斗就停一阵,谈不拢了再打,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反复多次已记不清了。每月发一块多钱的津贴费,有时去集市买点东西。”
  至今,老人依然能流利地用朝鲜语说出“大娘”“大嫂”“大哥”以及询问家里情况、需在这里住几天等日常用语,还会用英语说“放下武器,不要动”“举手投降”等。
  说到自己的战友,张福正说:“从游击队到正规部队再到赴朝作战,打了8年仗,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听到我们说朝鲜人民每年都要祭奠那些牺牲的志愿军战士时,老人很欣慰,形象地说:“这就像到了清明节,谁家的坟上没有人挂清明吊,就会有人说这家没有后人了。”由此可知老人对那些牺牲的战友的怀念。采访中,老人多次讲道:“做人一定要踏实、忠诚,我虽然没文化,但走到哪里都踏实干事。”他用手抚摸着那枚背面有朝鲜文字的功章,说:“这是我立三次大功、一次小功才得到的。”有关资料显示,中国人民志愿军四野50军有7000多人获得朝鲜政府颁发的功章。
  复员返乡初心在
  1950年,他因作战勇敢、忠诚实在,在朝鲜火线上加入了中国共产党。71年党龄的他,从未忘记自己党员的身份。“1955年从朝鲜回国后,在泾阳培训学习半年,组织让我带人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我嫌自己没文化,管不了有文化的,怕耽误公家事,没去。”1953年土改时他未回家,按政策分不到土地,只留二厘菜地,他很理解当时的政策,在老家自力更生艰难度日,直到国家再次调整土地政策。他虽然不识字,但工作积极负责,先后担任民兵连长、指导员和治安、调解主任多年,去公社、县上开会时认真听、用心记,回来后走家串户宣传政策,公社干部和工作组都信任他,每有工作总要到他家商量,让他帮忙,村里发生纠纷,他总是及时调解处理。
  他的忠诚和责任心深受干部群众爱戴,每遇工作机会,公社首先考虑到他。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他被安排到商南县镍矿工作,还当上了副矿长,每月18元工资,这时遇到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家庭又遭遇变故,他选择了回乡。后来西安铁路部门招工,他去干了两年,总觉得自己没有文化,又回到家乡务农,直到1971年国家补助300元,建起了3间土木房屋。儿子张天社说:“公社刘书记下乡常来我家,看到居无定所,动员父亲去岭上公社旁边开饭店,还兼公社炊事员,盖房的钱除了国家补助,相当一部分是那时挣的,建房时村里人都自觉前来帮忙。后来丹竹路改线古路河,饭店开不下去了,父亲就在家一心务农。”
  现在,张福正很高兴党和国家没有忘记他,每月都给优抚款。他更感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让他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孙子和孙女都有了私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