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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12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别了,我的四轮拖拉机
陈宏哲
文章字数:1129
  小时候,我有一个梦想:长大要当一名司机——开四轮拖拉机的司机。每天都雄赳赳气昂昂地驾驶着四轮拖拉机,在“突突突”的轰鸣声中,驶过村前的大路,把黑烟、灰尘,还有羡慕,统统留给那些爱看热闹的孩子们。
  给学生们谈到这一梦想时,惹得他们哄堂大笑。我知道孩子们都有崇高的理想:当教授、当医生、当科学家……这些都是为人民服务的高尚职业,从来没有人想着长大去当一名四轮拖拉机司机。
  事实上,我最终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四轮拖拉机司机的梦,今生无论如何也圆不了。朋友开玩笑说,从如此粗俗不堪的理想可以看出,我是个胸无丘壑的人,在我的身上连半点豪情壮志也看不到!
  其实,20世纪70年代末,整个社会都贫穷落后,人民生活水平也十分低下。当时农村连自行车也很少见,更别提机动车辆了。偶尔生产队需要犁地时,队长才会从农机站请四轮拖拉机来帮忙。看着坐在高高驾驶台上的司机,在一片“突突突”的轰鸣声中,把黑烟四冒的四轮拖拉机开到我们村子时,我和伙伴们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队长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脸,破例让炊事员给司机烙油饼吃,熬白米稀饭喝,这些都是我们过年才能享受的待遇。于是,就有人编出了顺口溜:“拖拉机,真牛气,不吃油饼不犁地。”那时,四轮拖拉机司机简直成了我的偶像,用今天的话说,我就是他的铁杆粉丝。
  拖拉机开始犁地了,在震天响的“突突”声中,土块顺着犁铧一浪一浪翻卷在田地里,看起来颇有一种波澜壮阔的气势。“瞧,拖拉机吃得快,拉得更快!”伙伴强子大声喊,我们都哄笑起来,惹得司机也跟着大笑起来。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大呼小叫着,跟在犁地的拖拉机后面看热闹,司机有时不高兴了,让我们滚开,我们只好远远地观望着拖拉机犁地。
  为了能坐一回四轮拖拉机,小伙伴们都争着讨好司机,给他塞几个核桃,或者送几个软柿子,司机高兴了,就让我们坐在他身边。听着“突突突”的马达轰鸣声在耳畔响起,感受着车身传来的摇晃和震颤,我们身子也如同筛糠般地抖动,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快乐。有几次,差点被剧烈的摇晃颠簸到田里去,但我们没有半点畏惧,依然快活得如同神仙一般!
  “我将来开拖拉机,先让小丽坐!”伙伴军锋大声说。小丽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我们都争着说:将来开拖拉机,一定先让她坐。小丽就羞涩地微笑起来,脸蛋上瞬间泛起绯红,比往日更添妩媚。小丽也郑重地对我们说,等她长大了就给我们当媳妇。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伙伴儿中,强子成了司机,专业跑出租。小丽早在20多年前已远嫁河南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如今,“突突突”冒黑烟的四轮拖拉机已经非常少见,估计被淘汰了吧。村子里搞运输的人们都开上了大卡车,与他们交谈时,个个彬彬有礼,全然没有了我想象中的神气十足。我知道,四轮拖拉机连同我的梦已一去不返了……
  别了,我的四轮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