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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2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糖瓜
陈宏哲
文章字数:1299
  我童年时,农村人生活十分贫困,家家都缺吃少穿。我们村子只有一家代销店,仅出售食盐、水果糖、白洋布等非常有限的生活用品。
  只有在我生病时,父母为了带我去打针,才肯花一毛钱买8个水果糖哄我。记得当时商店里清一色全是硬粒水果糖,包裹着花花绿绿的糖衣。其实,当时的青壮年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活至多只能折算一毛多钱,也根本吃不起水果糖。记得当年人们吃水果糖时,都舍不得扔糖衣,我总会把糖衣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里,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取出闻闻,享受糖衣上残留的香甜味。
  童年时最盼望过年了,过年能穿新衣服,吃可口饭菜,挣压岁钱,还能开开心心地玩。其实,那时更眼馋亲戚拜年时拿的礼物了,一瓶罐头,一包糕点,都是那么诱人。但那时穷啊,和众多村邻一样,父母经常会把东家拿的礼物送到西家去。送来送去,等拜完年,家里仅剩一两包红糖或糕点,再就是几斤挂面而已。母亲见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糕点,知道我十分想吃,就和父亲商量半天后,才勉强拆开一包糕点,取出一块让我尝鲜。糕点上的酥皮一层一层的,一碰就掉渣,得用双手托着小心翼翼地吃,酥皮吃完了,馅随之露出来了。馅中有红糖、花生粒,还有馨香扑鼻的玫瑰花丝……我慢慢地咬开馅,噙在嘴里,慢慢地享受那香香甜甜的滋味儿。童年时,我总爱幻想:如果天天都有糕点吃,那该多幸福啊!
  除了水果糖,糕点和罐头,最令我回味无穷的要数“糖瓜”了。“糖瓜”是用玉米饴糖熬成的一种圆形糖制品。我的邻村被称为“糖坊村”,村子里的人祖祖辈辈都会制作玉米饴糖,加工成长筒形或者圆球形,再粘上芝麻去叫卖。白色的小芝麻粒嵌在金色的糖瓜上,看着就令人眼馋。糖坊村人是怎么制作糖瓜的,我没有见过,但据说定要在寒冬腊月最冷时才能进行。
  我时常想起儿时买糖瓜的情景,天干冷干冷的,西北风“呜呜”地吹着,一些枯枝败叶在地上翻飞,偶尔能听见母鸡“咯”的一声,远处间或传来狗“汪汪”的叫声,除此之外,村子里一片静寂。就在这时,“糖瓜——卖糖瓜——”的声音骤然响起,小伙伴们哗啦啦地涌出了家门,把卖糖瓜的老头儿围了起来。老人微笑着放下担子,揭开覆盖着油纸的竹笼,从笼中取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糖渣,分给每一个眼巴巴的孩子,孩子们吃着糖渣眼睛却紧盯着老人的糖瓜。“糖瓜——卖糖瓜——”,老人挑起担子不紧不慢地边走边吆喝,我们一群小孩子紧跟在他身后一直不肯离开。看到孩子们眼馋的样子,大人们纷纷从家里端出玉米,倒进老人的秤盘里,换回糖瓜。
  记得母亲用满满一洋瓷碗玉米,为我换回五根芝麻糖和一个小糖瓜。芝麻糖非常酥脆,在嘴里一咬,咔嚓一声就断裂成了小糖片,嚼着甜津津的,后味有点苦,但比咖啡的苦味更耐人寻味。我没舍得吃糖瓜,把它放在家里的锅盖上就出去玩了,等玩结束后回到家才发现糖瓜已经消融了,在锅盖上黏糊糊地淌着,用锅铲铲起来,糖丝扯得老长老长,吃糖瓜糊糊时,还差点儿粘掉了我那颗摇摇晃晃的门牙。
  如今,日子富裕了,儿时向往的天天吃糕点的愿望,随时能实现,只可惜如今的糕点再也激不起我的食欲了,唯有对糖瓜依旧那么怀念。目前,糖坊村的后人们都忙着赚钱,村子里再也没有人会制糖瓜了。超市里的芝麻饴糖虽然酥脆,但却尝不出儿时的滋味了……
  我估计今生今世再也吃不到儿时那样正宗的糖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