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4版
发布日期:2022年05月28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忆华山探险
李中合
文章字数:2385
  回忆我三十岁时逛华山,至今仍心有余悸,每每想来就自责太不把生命当一回事,但也庆幸自己福大命大,更庆幸我了却了那时候的一个心愿。
  之所以有登华山的想法,是因为华山在五岳中以高耸奇险闻名,加上小时候看过《智取华山》连环画,其中的奇情险景总是忘不了;再者,登上华山,无疑可以磨炼意志、增长胆量。
  一九八三年五月的一个早晨,我和同事张社民从解放门汽车站乘车直达华山口玉泉院,向华山峪道进发。
  一路上,天空瓦蓝,山色青翠,人也不多,峪道里异常清爽。因要去西安开备课会,我俩便合计着,打算当日上山,次日返回,中间只选几个重要景点领略一下风光,感受一下就得了。一路健步如飞,九点多就过了回心石,继而登千尺幢,过百尺峡。山路狭窄,台阶陡峭,后边的人顶着前边人屁股上,偶尔听到游客抱怨山路难走,可我俩都是山里长大的,并不把眼前的险要当回事。快接近苍龙岭时候,只见路边有赌输赢者,把一粒石子用两个小碗绕一绕扣下,让游客猜石子在哪个碗底下。为了短暂的休息,也为了缓解情绪,我下注了,第一把赢了,第二把、第三把输了,这是意料中事,不心疼,也不后悔,只不过两三块钱而已。
  情绪得以缓解,开始上苍龙岭,苍龙岭的石阶稍稍宽阔平坦一些,但两边的悬崖峭壁也够奇险,却顾不上观赏。为节约时间,我们打算天黑前看看棋亭,次日再看日出、过长空栈道,然后去西峰,由西峰下山返回。
  走过金锁关,就可以去棋亭了。棋亭在东峰下边偏南往出伸了点的位置上,好像处在人额头下的鼻梁上一样,道路上凸下凹,要先从“额头”往下溜,再来个转身,叫“鹞子翻身”,翻身后再下,才能到达棋亭。
  社民在前,我跟后,壮壮胆就坐着往下滑,只记得左右是山,阳光很刺眼,我两手分别抓住左右铁索,一松一紧仰着往下溜,沙粒滑溜溜的,那一刻,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手心冒汗,脚背也冒汗。到“鹞子翻身”处,左手紧握,右手一丢,使劲一翻,翻过去了,右手又赶紧抓住右侧铁索,静静神,才用脚尖摸下边脚窝。不停地摸,不停地换,三五米以后,脚挨住地面。回身看,去棋亭的衔接处,也窄得让人吃惊,我们轻轻掠过。
  棋亭就一个小小平台,长约数米,宽不盈丈,周边用比拇指粗的钢筋竖起,再围成圈作为栏杆,用手摇,晃动得厉害。对面是齐平的山峰,灰灰的。左右环空,是望不到底的深壑。我们趴在地上把头探出围栏,迷迷茫茫,隐隐约约,仍旧看不清,只觉得头晕目眩,只好把头再缩回来,仰面静静躺着。心在想,这样的危峰绝壁,只是在画中见过,唯有神仙才会云里雾里飘忽隐现。那么陈抟老祖与赵皇帝为何要在此豪赌?细想,倒也有一番天地仙人高士之趣。如我等凡夫俗子,竟然也能到此一游,岂不三生有幸!想到此,恐惧和胆怯烟消云散,一下子坦然了许多。
  回到南峰下,赶紧去仅有的小旅馆登记住宿。走进旅馆,地方狭小,柜台人说早住满了,让我们去西峰。任凭好说歹说,就不答应。我想,登山人多,即使到了西峰,也未必能住上,况且有一段路要走,饥肠辘辘,人困马乏,哪里走得动啊!忽然间,我心生一计,装作一瘸一拐很痛苦的样子,又推了社民一把,他会心一笑,赶忙搀扶着我,向登记的人说我不小心把脚踝崴了,实在寸步难行。我说,给一张芦席,就脚下地方将就一夜也行,几乎是在恳求。登记的人又再三看了看我,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我们交了钱,办完手续,才出门找饭馆吃头一顿饭。
  吃罢,回到旅馆。电灯泡昏黄,床铺上二十多人一个挨一个早就躺下,我俩像插萝卜一样插进去,仅占两拳头地方。我身下偏有蒸馍大一个石包顶在腰眼上,弄得很不舒服,但顾不了许多,倒头便睡。
  凌晨五点,我推社民起床,抹一把脸,赶紧往东峰看日出。巨松老树覆盖头顶,几十人坐在朝阳台、面对着东边鱼肚白地方,期盼着太阳露脸时那美妙的一刻。一会儿,晨曦初露,东方泛红。再一会,太阳冒出,刹那间,红彤彤地抛向空中,万丈光芒照耀着五湖四海,也映红了身边所有人的脸庞。华山日出,一点也不扭捏、不羞涩,和后来在泰山看到的很不相同。
  看完日出,返身至南峰北边,准备过长空栈道。突然看到前一晚住的旅馆,就腾空在南峰悬崖边上,因在侧面,看得真切,想想我们昨晚竟住在这样的“危楼”里,倘若雷公打个喷嚏,或一声咳嗽,说不定会随着声音一起散落山中。
  栈道贴着崖壁,在空中向西延伸,光溜溜的崖面上,每隔一丈许横出一个铁桩,上边铺两块一尺来宽木板,肩高处,一条铁索每隔一段便从崖面穿过。南边凌空兀立,底下万丈深渊,让人心惊肉跳,不敢面对。有心打退堂鼓,岂不辜负了探险初衷,将会留下永久的遗憾!再想想,棋亭都过了,栈道也不能落下,得拿出一点气概。不是说无限风光在险峰么,为看险峰,于是把心一横,过!
  我们战战兢兢向前挨,刚踏上栈道那一刻,总担心脚下的木板经过风雨剥蚀而变得腐朽,经不起我们踩踏。开头的十多米,只觉得身似鸡毛,魂飞天外,大气不敢出,心脏像在拍簸箕一样,手心脚背又一次冒汗。我俩努力镇定下来,把眼睛交给脚步,把体重交给锁链,尽量不往下瞅,连余光也不敢,屏住气,全神贯注向前挪动,前一脚走稳了,才敢换后一脚,前一把抓牢了,才敢换后一把,移步换手,缓缓向前。偶然间看到穿铁索的石皮,薄得要命,生怕使劲一拽便会破碎!一步一步,走了大概三五十米,总算到了前边一个长着蓬蓬勃勃的野草的小平台上,踏上平台,早已是浑身湿透。平台以西,没有了栈道,算是走到栈道末端。人说游到天边便回头,我们到天边了,这才心归原处,一下子平静松弛下来。看看身后又是一个小道观,可里边除了几堆风干了的粪便,别的什么也没有,有点小煞风景,说明前往长空栈道的人的确寥寥无几。我俩抽了支烟,喝了口水,小心翼翼返回南峰。
  立在南峰的峰顶上,太阳当头,微风掠过,吹得人格外舒心,我们相互拥抱,庆祝两处景点玩得既开心又刺激,疯狂地吼道:“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激情宣泄过后,吃了顿快餐,转向西峰。
  在西峰草草地走马观花,便打道回府。整个华山的旅游,就在这样的紧张匆忙中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