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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7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乡村散章
程玉宇
文章字数:2064
   村舍的炊烟
  田野是辽阔的。天空是高远的。
  站在村头。眺望眼前的麦田、麦穗,如大海的波涛,一浪一浪涌向远方。
  乡村五月,麦子成熟,农人们正在准备收割。村庄、树林里,一声又一声“算黄算割”鸟的叫声便声声震耳。那些如小船一般漂泊在庄稼海洋中的村子,青堂瓦舍间,便在晨光里和鸡鸣犬吠声中,飘荡起一缕又一缕淡蓝色的炊烟。
  月夜,一弯新月,高高悬挂在村庄高树的鸟巢上。村头的小桥上,正有三两农人坐在桥墩上乘凉。他们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叙述着乡村人那些前尘往事。而岁月如烟,乡村里许多佝偻勤劳的身影,早已如风一般飘逝。只有桥下的河水,仍年复一年地咏叹着乡村人家的农耕岁月。
  凌晨,晨烟四起。当旭日的光芒映红整个山川大地,田园村舍、人家场院那些雄鸡便用它们那嘹亮的歌声,唱起农夫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现在,虽然大部分的年轻人已远离家乡,在遥远的繁华都市打工奔波,而田园并未荒芜,那些留守在家园的老人,仍然辛勤地耕耘着这片土地。他们用一季又一季生长旺盛的庄稼,宣告着乡村家园的存在。于是,那些在外打拼的年轻人,就在手机抖音里,看着田野的稻菽、麦浪、苞谷林,以及那一缕缕飘荡在田园村舍间的炊烟,便心如刀绞,热泪长流。
  抖音拉近了乡村与城市的距离,现在那些乡村的老人、妇女、儿童,都会用抖音表现他们的生活了。而炊烟,便如乡村妇女在家门前举着的笊篱,一声又一声地招魂一般,撕扯着游子的心肝。
  乡愁,就如积雨云一般弥漫开来,不但扰乱那些外地打拼者的心绪,也如一声声铜号一般,在秦岭南坡的土地上吹响。
  夕阳如血,暮色如烟。晚鸟归林,那一只只黑色的鸟影,一声声百禽的嘹唳,便在村庄、田野上空声声回荡。
  暮色苍茫,村舍里那些炊烟,便与暮色融合,一片又一片地笼罩下来。一会儿,有月亮从东山垭慢慢地升起,并渐渐移动到头顶,村子里又是一片朦胧的亮光。
  有风吹来,风里夹杂着庄稼成熟的香味,村前的荷田和早秧田里,传来一片蛙声。
  谁家院落里,有人拉起了二胡,那二泉映月的声音,就如山间清泉一般款款流响。
  农人年复一年风雨不避地在庄稼地里劳作,日子虽然艰辛,但安宁祥和的平凡岁月,却也使他们知足常乐。
  父老乡亲们虽然没有什么远大的人生抱负,但他们却用勤劳的双手,将秦岭南坡这片贫瘠的山河耕种得五谷丰登,装点得一片锦绣。
  回村的乡路
  人生短暂而漫长,生活艰辛而又美好。每个人的命运,大致都是沉重而又浪漫的。
  奔波、漂流在异乡屋檐下的日子,无疑是艰辛的、苦累的。但辛苦毕竟有所收获,劳作总会得到回报,而那颗漂流在外的灵魂,又总是被家园、被父母如风筝一般牵挂着,撕扯着,萦萦绕绕,连绵不断。
  谁没有家乡、父母、儿女?但是为了生存得更好一些,为了能够改变日日在土地里刨食的命运,只有舍弃家园,在外面的世界打拼、闯荡。
  也许,在外奔波一辈子,都挣不下一份可观的家业,只有少数暴发户才能日进斗金,身价百万。因此,作为一般打工仔,回归家乡,完全不必炫富,甚至锦衣夜行。
  在外漂泊奔波的日子,毕竟不能长久,常年远离乡村的生活,难免能够心安理得。更何况,陕南乡村风俗是村里老人去世了,你就是在外当了什么样的高官,发了多大的横财,也得回村里帮忙过丧事的人家安葬老人。否则的话,你有权有势又怎么样,你的父母过世了,谁又肯来帮忙呢?更何况,村子里还有那几间老瓦房,有那几块生长玉米、稻菽的田野,以及回家的那条乡路,都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胸中萦绕。
  一个人的根在哪里?血脉和骨骼又在哪片土地上生长?而家园、故乡,就是你的血脉,你的根本呀!于是,回家,就像古寺的钟声,总是一声又一声地在你的灵魂里敲响。而故乡人家做的那些粗茶淡饭、风味小吃,村子里的那些看着你光屁股长大的长辈,甚至家乡里那些有别于普通话发音的方言土语,都无比的亲切,总是如电影镜头和录音机一般,在你的眼前闪现或耳畔回响。于是,那条回家的路,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绳子,总是把你的五脏六腑,拉扯得疼痛。
  从这片土地上走出去,饱经人世的沧桑,心中装满了人生冷暖、世态炎凉的辛酸。将多少屈辱的泪水强吞进肚里,表面上仍然胸有成竹,一脸的坚强。人生充满了无奈、苦累,深感活着的不易,甚至身心疲惫。只有那条回家的乡路,能够给你一份生活的美好和温暖。
  没有欢呼声夹道,更没有欢迎的锣鼓,乡村沉默如故,迎接你归来的,只有村头的那棵老树,只有村路旁那位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母亲,只有田野里的风,吹来庄稼地里那些田禾的气味。这一切,瞬间便使人双眼含泪,温暖了你寒凉的心事。
  面对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面对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甚至面对田野里那些朴实厚道的庄稼,你只有跪下去,深深地叩首,再叩首。
  村后山崖上的那条瀑布还在日夜奔腾吗?村前大河边那片杨树林里大群大群的鸟儿还在晨昏嘹唳吗?最重要的是,那位善良憨厚的二哥身体还好吗?而与你从小一起割草砍柴放牛的长栓、长荣、牛娃都还在吗?他们的日子又过得如何?
  没有一首丽歌的长调能够如此的苍凉、悠长。更没有家乡人的命运能够使人如此的牵肠挂肚。
  这个人世间的美好歌谣太多了,但是没有一首歌能够唱尽故园的亲情。回家吧,那条回归家的乡路,总像是一条纤绳一般,牵挂拉扯着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