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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3月0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背馍情结
文章字数:1784
  
  于国良
  我现在还有个习惯,每逢出远门,背包里除了装几本书外,还要背上几个馍。三十多年前的背馍上学情结至今还在,记忆犹新,五味杂陈。好多人回忆背馍上学的年代,总是忆苦思甜,放大苦难。但我却一直觉得,小时候能够背馍去上学,这是一生当中感觉最幸福的事情。
  背笼是老家祖辈们的劳动工具,老家门前屋后都是山,干啥都离不开背笼。人们背的是生活,也是希望。能背着馍去上学,那种快乐真的是无法言说也难以忘怀的。
  我的老家南沟口离县城有一百多里路,去最近的铁峪铺镇赶集,也要翻山越岭走四十多里路。我们那个村子叫石门村,又叫白庙子,学校是庙宇和戏楼改造的,雕梁画栋,神秘森严。其他东西被搬走了,刻有小楷的石碑被用来铺成台阶,一张宽木板就是课桌,板凳要从自己家里带。我小学的五年读书生活,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记得那时学校每周上六天学,早上七点到校,下午三点多放学回家。我家离学校近,只有二里多路,早上吃饱饭可以坚持到放学,远路的学生就不行了,要背馍来上学。从早上坚持到下午,饥饿感还是时常有的。我就很羡慕那些离学校远的学生能背馍来上学。但近路的同学也有让远路同学羡慕的事,冬天的早晨可以到窑场铲一大盆炭火提到学校,烧红薯烤洋芋,上课时都能闻到香味。下课后,远路的同学给我们馍吃,我们给他们吃烧熟的红薯洋芋。最有意思的是,远路的一个同学三点放学了还没做完作业,被老师严肃地训斥:“学习不用功,就只晓得吃!”看着他的馍袋子,我们哈哈大笑,他也眼睛眯成一条缝,跟着笑。
  真正背馍上学的日子是我到花瓶子中学上初中,学校离我家有二十多里地。我家弟兄四个,我是老三,父母说不读书识字哪能行,在供养我们兄弟读书的过程中,背馍上学就成了家里最隆重的事,也是我们兄弟小时候最喜悦的事。
  我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石匠,一台石磨就安装在父亲新盖的房子里,磨玉米也磨麦子。大哥最早从县城里买回一台收音机,放在磨坊里,我们和父亲转圈儿推磨子,母亲忙着箩啊筛啊,一直到深夜。就是大哥买的那台收音机,让我们知道了山外边五彩缤纷的生活,手里推磨转着圈儿,满脑子都是悦耳的声音和神奇的世界。我们上学背的馍,玉米面的居多。母亲烙的玉米馍真的特别好吃,她用我们从山上掐的野小蒜、山韭菜搅拌,烙出来的馍面焦黄,香气四溢,嚼在口里,余味无穷。我们兄弟一个挨着一个要上学,每次都能够背馍去上学,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至今想来,仍感动不已。
  梦子沟岭是我们背馍上学途中歇脚的最大“驿站”,从油坊坪村来上学的学生也不少,每逢星期天下午,梦子沟岭黑压压一片,全是背馍上学的学生,“叽叽喳喳”热闹得很。有一次我不小心,装馍的口袋从岭上滚下去,我立即跑下去找,馍竟然没摔烂,大家都笑我背的是车轮子馍。油坊坪村有一个同学,我们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芝麻馍”,他父亲是医生,家境好,他每次背的都是麦面馍,上面撒有香气诱人的芝麻。这位同学没有因我们给他起绰号而疏远我们,反而和我们交换着馍吃,芝麻馍真好吃,他说玉米面馍也好吃。
  但上学仅靠背馍还是不够的,学校早晚只做两顿饭,大都是玉米糁糊汤,有时改善伙食,中午还能吃上糁子面。晚自习后就吃背来的馍了,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背来的馍哪能够,西贝玉河滩就成了我们的露天炊事营地,三个石头支起一口锅,柴草满地都是,水就在河里舀,我们做的“饭”五花八门,大家交换着吃,看谁的厨艺好做得香。
  我上高中是20世纪90年代,要走四十多里路到铁峪铺中学上学,老家人都叫疙瘩庙高中。那时,学校有食堂,一天三顿饭,伙食也不错,背馍的同学几乎没有了,背馍上学的我就有些另类。母亲怕我饿着,依然给我烙馍,让我背着上学。晚上饿了有母亲烙的馍吃,零花钱都省下了,我再把攒下的钱全买成了书。
  商洛的山,高大又浑厚。背馍上学,让我积蓄了足够多的能量,翻山越岭,走向更远的地方。三十多年来,老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修了路,有了车,再也不用背笼了。现在,我还常常想起背馍上学的日子,想起父母的艰辛,也一直喜欢吃像母亲烙下的馍。街头巷尾,那蜂窝煤泥炉子打的烧饼肉夹馍是我的最爱,可惜的是,现在流行快餐文化,街上很少能找下那又脆又香的馍了。出门到外地,不背上几个家乡烙的馍,生活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这几年回老家,每每看到快乐读书的孩子,我就不由自主想起小时候背馍上学的快乐情景。老家的乡亲自豪地告诉我,国家政策好,娃们上学再也不用背馍了,一日三餐,有面条有米饭,幸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