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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9月1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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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冷先华
文章字数:1333
  书房窗楣左上角结着巴掌大一个蜘蛛网,它护佑着我,防火墙似的拦截窗外的蚊虫爬过窗纱袭击我的身体。
  夏天,它忙碌地一圈一圈地结成轮胎飞转似的网,再用几根网丝从圆圈中央向四周吐出连线,把网规矩地扣得很牢固似的。它白昼与深夜静静地窝在网角,黄昏的时候,分外勤快。有时,在网圈上漫不经心地巡逻;有时,离开网圈,吐一条丝结在圈上,吊在远离网圈一米开外荡着秋千,很悠闲的样子。它在这里守护近一年了,我不敢打扰它,小心翼翼地与它互守。我读书或写作累了,就偷偷地仰视它,模糊间分明望到它也正偷偷地含情脉脉注视着我,我有些惊悚了,难道它已修炼成蜘蛛精了吗?
  我甚是自豪和骄傲!
  有天黄昏,一只独身麻蜂竟然在它家半尺地垒起了似小孩手指头大的巢窠。它甚为愤怒,悄悄地把自己摔过去,用铁锉般的爪,紧紧钳住蜂身,硬生生把蜂拉进网圈,搏杀了几秒,网丝裹实了蜂身,它大获全胜。不过它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几乎毁掉了心爱的网圈,又忙碌了好几阵,才重新修缮好了温馨的家。我不操心它的辛劳,更不担心它恢复的家是否依然华丽,但让我揪心的是它肚里的丝是否足够多?会不会伤了元气?会不会因抽丝而身心俱疲?从而离开或身死,让我失去了守护神,丧失了心灵寄托!
  一连几天,它静静地窝在它的卧室里。我孤苦地思索着,能为它做点什么呢?——抓二三只蚊虫轻轻地放在网圈上,怕打扰了它;拿个放大镜,近距离地确诊一下它的身体是否受伤,怕惊动了它;在窗外挂个帘子遮风避雨,怕挡住了它沐浴阳光与攫取热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书房里守候着它。果然,第四天的黄昏,它悠悠闲闲在网圈上漫步,腹部还很凸起,挺兴奋的样子。猛然间,我恍然大悟,它一定是一顿饱食了那只蜂,抱头香睡了!我的慌张和忧伤如久旱的雨露,既显得适宜又自惭形秽得哑然。但又一个伤感又冒了出来,朋友告诉我,一般的蜘蛛寿命最短仅有八个月,最长也不过二三年,它始终会丝竭而命丧。我有什么伤心的呢?人生最大的快乐不就是像蜘蛛般勇敢地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而无私奉献吗?最大的苦难不就是别离吗?
  我抬眼瞧着牖楣这块美丽的网,余光过舍,却遥望到对面山体上一块硬疤。那是敬家沟废弃的石料开采场,像这样的裸露疤,秦岭里不在少数。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年月,这里炮声隆隆,人声鼎沸,川流不息,往来车辆如蚁如织。高楼大厦的砂砾源源不断地从这里赶上列车奔驰到都市郊区;铺筑大街暗道的碎石从这里货运穿梭到集市街头巷尾;条条交通干线通途的水泥原料从这里赶场到焙烧炉。蓦然,脚下的砼板和背靠的墙壁同时颤抖了一下,难道我的这间书房建造时用的砂砾就是敬家沟石料场的石料?此时此刻,难道我思想的褒贬让它偷窃了去?
  目前,商洛人正弹奏着“秦岭最美是商洛”的凯歌,当仁不让地成了秦岭生态卫士的前锋。敬家沟石料场早已进行治理,靠近地面的部分,因地制宜科学绿化了;千丈陡峭裸露犬牙交错般的岩壁,治理难度及成本代价颇高,可能只有靠自然修复了。奇巧的是,凡阴雨天气都有一片白云罩着这块硬疤,晴日太阳普照时,才朗朗明晰可见。大自然真是太神奇了,破皮掉肉受伤了,需要阳气补身,还让紫外线消杀,以便伤口愈合,早日康复,长出绿苔幸福你的眼,这该是何等伟大的自我修复与无私呢!
  我该是怎样的幸运啊!被窗内的网、窗外的绿默默地守护着,我的身体与心灵的伤疤早已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