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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10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上海风月
王晓云
文章字数:2107
  我们眼里的上海时尚
  曾经有人说,上海是最可堪当前卫风尚的城市,从1840年的上海开埠,到现在这些年,上海始终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海滩,舶来了世界各地的文化风尚。每一个上海人呢,就是其中的一颗小小沙子,被时尚的海风吹拂着沾沾自喜。
  不过也不仅仅是外国的玛丽莲·梦露、切·格瓦拉,也不仅仅是帕瓦罗蒂,还包含很多。上海是个一切有感知的地方,对于内地和海外一样敏感,她是那样多样绚烂华丽而又温文尔雅。
  也许时尚的力量太强大了,每个走在上海的哪怕是小菜场的女人,也一样对于裙子的花边那么在意。看到一篇小文章叫《上海美女弄堂低头走》,把那些脚下绊蒜穿着拖鞋的女子称为有时候社交场合的皇后,这让我们外地来的小女孩好一阵在意。
  和郑州来的两个女编辑站在淮海路百盛购物中心广场上,我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们哪一种是上海美人。就是那种身材高高的,鼻梁挺挺的,身段细细的,臀部肩膀和腰间差别不大,眉毛细细眼角上挑嘴唇薄薄的女孩。去看一下吧,十拿九稳。我们这种乐此不疲的玩笑里显然不带有任何恶意,当然,也不觉得有多么的仰慕。
  不过便是现在,仍然有一个时尚编辑和我说:“说句你不要多心的话,你虽然打扮得也很好,但看起来举手投足,到底不像上海……”编辑这样说的时候有点歉意和小心,我立即大失礼貌地说:“哦,没关系,我为什么要像上海女孩呢?我不觉得她们有什么好。”立即,把一个简单的对话变得有点敌意。
  不过这样的场景对于许多外地人来说大抵见惯不怪了,倒是上海人哪怕是绅士,仍然对我们对时尚的态度耿耿于怀。前不久,就有一个时尚男子和我说:“我们单位那些北方男人真可恶,我穿得这样好,他们为什么不称赞我呢?”说实话这个问题让我很吃惊,我立即说也许是没注意。绅士说不可能不注意,因为他穿的是阿玛尼。我说,那就是轻视。轻视?我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是没有恶意的轻视,因为北方男子大概觉得一个男人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看来,如果因为时尚的观点引发一场战争的话,于我们尤其是西北人来说,也许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时尚就是时尚,我们认为无足轻重,人家认为就是好的,还和吃饭穿衣一样重要,这观点充斥在他们的血液和器官里,你如果想在这个地方生存,那么就不要对抗。
  至此,时尚方面的小文章也就应运而生,上海的文化人不算坚持,可是近两年的文化类书籍不由自主地携带着时尚文明,从《上海的风花雪月》到《上海七情六欲》,我尤其愿意说后者,那个叫王唯铭的城市作家写了八本关于时尚方面的书,总是从细部无尽的诉说啊,看得我们的心都折了,掉进了纸醉金迷的杯光月影中。
  朱家角的绿腰
  有一天,我和一个著名文化人相约去上海郊区朱家角。正是暮春时节,整个小镇十分幽静。过去年代里的青石板在我们脚下微语。五月的风已经成熟得很好了,因为有那些繁茂的植物在风中衬托。
  我们,我和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走过青石的台阶,虽然已经神交很久了,但是现实中的亲近还是让人很不自在。
  我的短衣服在腰际轻轻收住。我突然停下来,笑着说:“你知道吗?香港有个著名作家李碧华,写了一部很有意思的小说,名字叫《绿腰》。”嗯?他突然停下来,显然没有听说过。很好听的名字啊!
  是的,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绿腰》它一定就是美的,就像我们每天吃的面包一样,让我们浮想联翩。这也可以指代某一些艺术主张,在暧昧的状态中,表达一种唯美,在枯燥的现实之上,贯穿着一种精神。你说是不是呢?文化人在我的面前停顿下来,他长得十分英俊,一不小心,就想偷瞄一眼,然而这样是不对的,虽然是为了美的本身。
  我们遥望着那些碧绿的栅栏,在岁月的栏杆之外,还盛开着橘黄的野花,它们总是在我们的面前摇曳。遥望着朱家角水边的栅栏,那里满长着世俗的苗圃,有细微的柳叶从房檐的顶上不断地垂下来,那是因为风的激荡。我们说,去那里喝一杯如何?好吧,穿过漫长的小巷,跨过石条垒就的桥,我们来到从对面看到的柳枝依依的小酒店的后院。水,就在台阶边,缓缓地缓缓地晃动着。一杯现代的啤酒,还有古老的花雕黄。花雕这美丽的名字,曾经让我这个外地来上海的人大吃一惊。造物主创造的东西,总有他难以表达的深意,一瞬间就可以击中我们的心。
  也许,很多年以后,当你已经老了,让女孩子们羡慕的青丝也变成华发,智慧的额头因为岁月重负不可能不带上一点沧桑。那时候,你还会回忆起朱家角的绿腰,那是我们还都很年轻的时候。一定会是,凡是美的,都会留下印痕。
  我站起来,在水边站起来。我的婀娜的身影在水里投下模糊的影线。我蓦然回首,绿色的水衬托着我洁白的腰际,在粼粼的波纹里,它们让人感伤。文化人在我的身边站立,他的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腰,犹如那飘动的杨柳,让人不能感觉,已经沉醉。
  生活中总是这样似是而非,把许多最幽微的感觉都保留下来。
  在繁华的上海之外,我们没有守在家的笼子,因而就感受到了那不一样的杨柳,不一样的清风。此前此后,再没有这个时期,可能也再没有这样的心情。
  有多少时候,能有这样朱家角的绿腰?当人们走过那些传说中的街衢,一定会偶然想起我今天讲的这个故事,那文化人是谁,还有故事里的女孩。
  那又有什么重要呢,山川庄严温柔,流水万古涤荡,新的故事总会发生,飞过的燕子没有痕迹,它每一年,每一年都飞过。
  那青春的爱情,和爱情无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