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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0月2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开心的胡萝卜
赵仓安
文章字数:1383
  胡萝卜是草本植物,也有人叫作红萝卜。胡萝卜是草根,是菜根,是尘世间的一抹亮色,是土地馈赠给乡间小民的小人参。胡萝卜生克熟补,是小兔子的最爱。在乡下,有宴会的地方就有胡萝卜。老家人常说:“无胡萝卜不成宴席。”
  《菜根谭》上说:“咬得菜根者,则百事可成……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淡泊明,而节从肥甘丧也……”明朝洪应明的话,说到咱平头老百姓的心里了。
  头伏萝卜二伏菜。又到了种萝卜的季节了,乡间的老头老太太们坐不住啦。一个个从墙缝里找出去年留下的萝卜种子。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庄稼地全甩给老年人啦!老辈子都受过饿,懂得糠菜半年粮的道理,不会让庄稼地白白地荒着。更何况,一个牛是放哩两个牛也是放哩,拾到篮子里都是菜么。
  农村人土地金贵。上好的肥田用来种麦子、玉米等大田作物,留给胡萝卜的就是些边角旮旯的瘠薄之地了。不过山里人精耕细作惯了,硬是在结了棒子的苞谷根边见缝插针地套种了一茬萝卜、白菜。三伏天的苞谷地里又闷又热,给胡萝卜间苗时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晃就过了秋分,收割后的玉米地里空荡荡的。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庄稼人挑来农家肥,淋过粪水的萝卜、白菜见风就长,可欢实啦。
  霜降过了就是立冬。农村人种罢麦子,下了柿子,压了酸菜,腌咸菜的时候到啦。家家户户都暗地里较着劲,竹笼里的当令菜胡萝卜丝满溜溜地让邻居眼馋。屋角的八斗瓮里,淘洗好的疙瘩白丝一层层压实后,手腕冻得通红的妇人顺势撒上一大把盐,再压上一层胡萝卜丝搭皮苫面,生姜、蒜瓣、葱白、黄豆粒、青辣椒悉数登场,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看着都养眼。用了几辈子光溜溜的压菜石头又派上用场了。半个月后,山里人吃上一个冬天的菜蔬就这样置办好了。
  糊汤要吃好,咸菜少不了。经过一个冬天的腌制后,菜瓮里的胡萝卜丝又咸又香,大老远都能闻到鲜香气。老家人冬天爱吃糊汤面,咸菜里的胡萝卜丝丝和油泼辣子相映成趣,吃起来暖和养胃。俗世里的安稳祥和,在一碗热腾腾的糊汤面里瞬间就能满足了。洋芋糊汤疙瘩火,除了神仙就是我。半碗胡萝卜丝丝也能闷下二两苞谷烧,一觉就睡到大天老亮。
  胡萝卜在民间有“小人参”的美称,也有“萝卜上市、医生没事”“冬吃萝卜夏吃姜,不要医生开药方”“吃着萝卜喝着茶,气得大夫满街爬”的说法。
  《本草纲目》记载,胡萝卜具有健脾和中、滋肝明目、化痰止咳、清热解毒的功效。现代医学研究发现,胡萝卜汁脆味美,营养丰富,胡萝卜的木质素,有提高机体抗癌免疫力和间接消灭癌细胞的食疗功效。
  胡萝卜土里生,雨里长,乡土出身,济世救人,有好生之德。胡萝卜不会因为自己红得发紫就看不起白萝卜,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乡间宴席的主角就看不起白菜、豆角。胡萝卜跟谁都能混在一起,不管是土里生的还是水里游的。胡萝卜讲究的是五湖四海,奉行的是众民同乐。民以食为天,从这个角度上说,胡萝卜也算是菜根界的天选之子了。
  又是一年腊月天。南秦川里的红白喜事隔三差五地闹哄着。农村人待客厚道,八凉八热的老碗会吃得老乡们满嘴冒油。老家宴席里的汤头菜少不了胡萝卜,讲究的是一汤带四菜。一大老碗的萝卜炖菜上桌了,胡萝卜大模大样地招呼着,油炸豆腐香喷喷地随声附和,红烧肉不遗余力地帮腔作势,苞谷烧敞开供应。老乡们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天不收地不管的,心里美滋滋的受活。
  两个老男人喝多啦!一个死活不喝,另一个嘟嘟囔囔地骂着说:“看你喔样子,离了你喔胡萝卜还不做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