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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1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在商洛行走
扬清
文章字数:1468
  上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是三年前,那时树叶青青,微风和畅。须臾之间,就是三年以后了。
  这条路是一条山路,山上的人很少,车子也不多。我就那样走着,任凭时间在我步行的时候慢慢流淌。周围万籁俱寂,天色暗淡。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止了。我的思考也停止了,我只是走。
  一个人走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能感觉到地球在旋转。走到自己没有感觉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和这旋转的一切都贯通了。眼前来回往复的一切,像是固定的生命密码在演绎生命的热情。而走路,大概是一个长途的旅者,用感觉去参悟生命的通道。长时间的步行像是一个朝圣者在无知的摸索,思维的摸索与到各处游走的摸索并不能相互对应。这是一件憾事。思维的摸索是对世界的智性的认识,走路这种摸索形式则像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命运。偶尔遇到一朵花,踏湿一只鞋,打一个趔趄。人想通过走路来探索生命的真谛的想法都比较不聪明。走路本身并无意义,但走路的过程却是有意义的。因为这个过程有人的生命流淌过的痕迹。
  走路的过程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走的时候,让我知道我确切的是在活着的。人在到了一定年龄,思维容易停顿在某一种状态。通过走路来感知自己活着倒是一个便宜的办法。因为其他过于繁奥的生存方式,对习惯于写文字这一类用感觉来认识世界的人,显得爱莫能助。所以走路这种奴役身体的方式在短时间可以疗治思不能达的无奈,这也就是我喜欢走路的原因。
  通过走很远很远的路,我希望走出眼前这循环着的一切。每一次的长途跋涉除过换来身心的劳累之外,我居然慢慢地开始喜欢这循环着的一切。虽然走过这循环着一切的过程时不时就被生命之刺委以重生的疼痛。站在这循环的矩阵之中不得突围的时候,我还是喜欢那枯萎的花儿重新染上新绿,碎裂的花瓶倔强地粘连在一起,很久没有打开的门忽然开启时的咯吱咯吱。
  在这里三年了,我无声无息地在山路上踽踽独行。可以感受生命的离去,可以感受生命的重生。这一切都像是在走。来了走,走了来,留下来的有我模糊不清的感觉,我能看到那些消退的不是飞快的物。周围的一切都在走,我敲击着键盘幻想着用文字记录走过的经过。走得太快了,一晃之间,像是才来。门外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开始睁大眼睛问你往哪里走?我真的想对他喊一声慢些,年轻人,你要知道现在的美好。你不知道你眼前的一切都会一晃而逝,你不知道你厌弃的现在的一切可能是你将来最为怀念的,你不知道停下来可以感受生命的美好……可是年轻人,你怎么可能知道现在的美好呢?
  为了感知商山洛水的美好,我不停地在走。在走的过程中,双腿站在大地上,双脚接触着地上的泥土。人摆脱牧民身份之后,再去接触土地的方式少了许多,而行走则是其中一种。所幸商洛是个不大的山城,我通过行走可以到达这个城市任何一个地方。流水淙淙的丹江,乱山高下的群山,狭长幽暗的小巷……我在走的时候,试着用文字把山城的美翻译出来。文字的词不达意时不时让我觉得有愧于这一方干干净净的山水,但我还是接续着我的步子。生命要在行走的过程中去感受,而不是去获取。这就是我步行了三年来的最大心得。感受是人的感觉,诸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而获取就是着色,一着色,便就是无尽无穷的行走,无终无始的劳累,以及无边无际的纷争。
  我断了想通过行走来弄懂什么的念头,把心智集中在行走上。这时候龟山上的暖阳普照在山下郁郁葱葱的山城里,街道上的汽车慢慢悠悠地向前驶去。汽车后面刚下学的学生天真烂漫地玩闹着,他们在过新画的斑马线的时候,像是在玩跳格子的游戏。走在他们身后的我,看到此时此地的一切,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在这座山城能心境平和、自由自在地行走,居然就如此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