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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3月1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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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纸上的精神原乡
——读范墩子《也傍桑阴书华年》有感
文章字数:1804
  张家鸿
  《也傍桑阴书华年》是范墩子倾心建造的精神原乡,是一个具体的地理空间,也是没有具体位置的回忆空间。具体指的是范墩子曾经生活过的村庄与乡野,之所以不具体,则是因为他的笔尖停留于何处,何处便是这个回忆空间的边界。
  “原来最叫我心潮澎湃的是沟里的油菜花。当我真的面对油菜花放声大哭时,我才意识到,对油菜花的热爱和眷恋,注定了我永远都是一个乡下人,一位乡土作家。很多人瞧不上乡下人和乡土作家这样的称呼,但我对这个身份,却爱得要命。”很显然,油菜花在范墩子的生命里不是可有可无的,它是他确证乡下人身份的标签。
  豹榆树长啥样子?叶子很小,呈半椭圆状,叶梢偏尖,叶片在枝上对称排开。繁密的叶子走近了看,像挂了密密麻麻的绿色铜钱。黑蚱蝉长什么样子?它个头较大,声音洪亮,眼睛向外凸出,黑亮黑亮的,前面有两根短须,尖长的翅膀上有清晰的纹路,背部宽阔厚实如盔甲一般。为何如此翔实地书写、细致地刻画?这是寻找乡村少年哭过笑过跳过闹过的证据,这是作者在乡村大地留下的轨迹,通过文字进行终极确认。
  一草一木,一朵花一只鸟一片云,一只羊一群羊,组合成乡野村庄最初的模样。这个它和那个它,那个它和另一个它自有联结彼此的方式和秘密,它们互相依傍、彼此倚靠,构成最广袤最深邃的生态空间。这样的判断对范墩子来讲是确凿无疑的,因为它们是他永远看不腻、读不完的。
  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是范墩子写给故乡的情书,一封封从心中寄出,盖着牵挂的邮戳,没有具体日期,时间长度却与生命等同。
  “树杈是我童年的第二个家,也是我成年后常常怀念的另一个故乡。”树杈既可以为家,那么乡野与村庄又怎么能不像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舒适、怡然?在塬上、在草间、在沟里、在田中,在任何一个角落里,都可以找到少年当初的身影。他融入野地里,他就是一株草、一棵树、一只鸟,是这里的任何一种圣灵、某个生命体。写着写着,范墩子总是忍不住完成人与物之间的转换与幻化。人中有物,物中有你,以一己之感探问万物的内心,那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洞。正因为如此,在乡野大地上的一遍遍行走,他才会乐此不疲,甚至甘之如饴。
  孩提时光不尽是甜蜜,还有一处处的伤痕,或划在身上,或刻在心中。当时的抱怨,亦早已化为尘烟消失一空。而今只剩冷静、翔实、细微的描述,建立在繁密得解不开的文字风格之上。
  范墩子在这部散文集里写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自己年少时一直在行走,至今依然在探索的故乡,生他养他育他的地理空间;一个是通过汉字建立起的文学空间或思想场域,在一本本书里、一个个作家的心灵里。前者提供心魂成长所需的养料,让一颗心由稚嫩到成熟;后者更多地给他文学创作上的启发,为他文学之路提供必要指引。
  因此,叙述作家及其作品带来的影响,在范墩子这里是严肃的,如同打开自己的灵魂,进行一场无声的解剖手术。这部分关于阅读的文字,实则是他追寻来路的创作手记。
  “无论是写小说,还是写散文,我都是在抒发自己最真实的情感。真情表达,表达真情,是我写作上的追求。”范墩子如是说。既如此,把《也傍桑阴书华年》视作范墩子的成长自传未尝不可。他来自哪里?他遇到过哪些人?他见过什么样的风景?他是怎样成长的?他的酸甜苦辣乃至百感交集与哪些元素相关?“写作中,我常常感到人的脆弱与卑微,感到了人在面对社会时情感的单薄与虚弱。我想,短篇小说的叙述背后,必然存在着一片模糊的神秘的黑色领域,那里被不幸、病痛、杀戮、梦幻、罪恶等物质所浸满,那也是一片人类尚未开垦的神秘领域呵。”很显然,这正是范墩子的去处,不管他日后写出哪些作品,以上所言都是他的精神线索。
  “现实并非只有人事,大多时候,我们还忽略了自然。于是,我的写作就呈现了两个方向:一个是用虚构的手段叙述现实的可能性,叙述现实背面的部分,人们所看不到的部分;另外一个,就是用非虚构的方式记录大自然的变迁,也可以将其称为自然写作,这样的写作,让我获得了一种久违的宁静感,回归自然,表面是远离了现实,其实是让我更接近了自己的内心。”自《我从未见过麻雀》《虎面》《抒情时代》《去贝加尔》等虚构作品问世之后,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紧随而至,这是虚构之后的有力补充。此处的“之后”,指的是出版问世的顺序。实际上,这些文字比几部小说更早。“它们是我三十岁前种下的一茬庄稼,算不上精耕细作,但也不至于田地荒芜。”这些作品共同展现曾经少年的点点滴滴、林林总总,这是范墩子在文学世界里的初试啼声,不必亦无须宏阔嘹亮,却清脆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