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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3月1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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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父亲
远 方
文章字数:1330
  每到清明节前后,总会想起我的父亲。
  一百年前,父亲出生在棣花古镇丹江南岸一个小山坡脚下的茅屋里,上有3个姐姐,期盼儿子已久的祖父对父亲视若掌上珍宝,极为珍爱。兵荒马乱的年代,为躲避土匪骚扰,他们举家搬迁到北岸的贾塬安家落户。父亲说祖父常年身体多病,他13岁时就上盐池担盐,一趟十天半月不得回家。为了多挣钱,他每次出门时都将山货挑出棣花,过商州、翻秦岭、走蓝田,进省城西安卖出,再到盐池挑些盐巴回到家,来回担脚是家常便饭。他起早贪黑,日夜兼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练就了脚底利索、走路快的本领。家乡的人们曾以他“三天三夜”从棣花到西安打了个来回,赠了他个“烂汽车”之美称。
  父亲虽然没正式进过学堂,但凭着他趴在法兴寺学堂外窗台上认的几个字和解放初上农民夜校扫盲识字班学到的文化,挤进了我们村文化人行列。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当生产队出纳那几年,为了帮大家理好财,他经常在如豆的油灯下熬夜加班,算好每一笔进出账务,往往为了几厘钱,一连几个晚上熬到半夜,直到淘出钱,账面收支平衡,紧锁的眉头才舒展。记得有一次我去万湾东塬上外婆家,外婆对我说:“你要像你大那样,将来也做一个文化人。”
  村院中谁家兄弟分家争多论少闹矛盾,就找父亲评理调和。父亲对他们讲清利害关系,为他们找到心理平衡点,说得一奶同胞摒弃前嫌,把手言欢。谁家夫妻俩闹矛盾,找到父亲来评理,父亲总是微笑着耐心听人家把家长里短讲完,微微一笑给人家讲:“牙和舌头再好,也有咬了的时候。夫妻之间都是为了柴米油盐闹矛盾,还不是为了把日子过好……”凭着自己肚子里装的那一点墨水,用通俗朴实的话语让当事人通晓人情明事理,欢笑和好,继续弹奏出一日三餐暖、四季皆平安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于是,乡亲们送他一个“和事老”的雅号。
  小时候我们兄妹6人,全靠父母在农业社挣工分养家糊口。父亲数九寒天穿着单薄的老粗布棉衣、棉裤,光脚片子单布鞋,冻得浑身发抖,他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穿得厚实些。寒冬时节,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灯芯绒火车头帽子,黎明时分起床,等生产队出工时,他已提着大半笼子粪回到家倒在了自家尿缸里。记得父亲说,有天早上他到西 子拾粪,草鞋带掉了,他蹲下来系,感觉脸上凉飕飕的,抬头一看一只狼蹲在他面前,吓得他拿起粪锨顺手向狼打去,狼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蒙了,撒腿就跑……修丹庾路时,傍晚放工后,他背了一百多斤的柴火,凌晨三四点到家,还给我们把他省吃的杠子馍带回来。那个时候我年龄小,不知丹庾路离我们家有多远,后来去了庾家河,才知道父亲当年是多么的艰辛。
  我们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父亲也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也该安享晚年了。我们兄弟4个就把父母亲的责任田分摊耕种,但勤劳一生的父亲总是闲不住,他背着我们在丹江河边的乱石滩上挖沙剔石,担土垫地。经过十多个寒暑,沙石把手指蛋磨出了血,指甲一年到头剪不了两三次。临了他还高兴地说,河里那些地你们兄弟4个一人能分一亩了。邻居老王说,父亲出事那天他就在我家,亲眼看到我父亲上土楼拿东西不慎从梯子上跌下来的,每每想到这里,我们兄弟几个心如针扎,追悔莫及。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每每想起父亲,我们的心里都会轻轻呼唤一声:“大,你辛苦了!人生若有轮回再生,我们还愿继续做你的儿女,报答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