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来电话，说母亲头晕得厉害，服药不见好转，让我带她上医院看看。
　　其实，上周我刚刚回过老家。父母上了年纪，家里修修补补的体力活需要我时常回去照应。自从父亲偏瘫后，我回得比以前勤了许多，送菜带药、监督锻炼、干活聊天，周末过得飞快。
　　上周临走时，母亲告诉我头晕手麻。知道母亲有多年的颈椎病，加上要返程，我便安慰“随后带您去医院查查”。但，随后是啥时候，自己内心并无确切概念。在我看来，这类慢性病没啥好法子，不外乎注意生活习惯、多休息、对症处理等等。直到父亲来电话，我才紧张了起来，忙连夜赶回家。
　　次日一早，睡梦中的我被一阵沙沙声吵醒。透过窗帘缝，看见母亲正在打扫院子，一旁的父亲用双脚丈量起了自己的健康。一瞅时间才6点半，我继续埋头大睡。
　　“妈，不是让您多睡会嘛，咋还起这么早哩？”起床看到母亲，我嗔怪起来。
　　“你爸要早早起来锻炼，太阳出来热得没法走。再说，不扫院子，树叶把你爸滑倒了可咋办？”
　　这几年，在一家人的齐心督促和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状况逐渐好转，但起居饮食仍离不了人。母亲每天安顿好父亲后，才能开始家务或去地里忙活。
　　印象里，母亲似乎从不知疲倦，总有干不完的活，早起成了她雷打不动的习惯。哪怕早已不种庄稼，这一作息规律仍保持得很好。正是母亲的勤劳操持，家里总被打理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我和妹妹的学习生活也能在略显拮据中得到不错的保障。
　　“锅里煮了鸡蛋，你一吃，咱好赶路。”听从母亲的吩咐，吃了余温尚存的鸡蛋，我们赶往医院。
　　来回穿梭在诊室和各检查点之间，让本就不适的母亲更加晕乎，每走一步都显得吃力。遇到台阶、电梯、坡道，我都提前搀扶，生怕她一不小心晕倒或被绊倒，但要强的母亲坚持自己走，我只好假装答应，悄悄在身后护着。
　　许久没有长时间和母亲独处了。每次回家总是各自忙活，即使饭桌上，要招呼行动不便的父亲或给孙辈盛饭夹菜，彼此交流的很少。
　　今天，才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端详母亲。看着母亲稀疏花白的头发、日渐佝偻的身躯、颤颤巍巍的步态、原本合身却已然宽大的衣服，我才真切地发现，母亲早已不是那个啥也难不倒、能随时满足我们需要的“靠山”，仿佛一头经年累月犁地拉磨、丰盈了粮仓面罐却年老体衰的黄牛，好似一支长时间伫立村口照亮我们回家的夜路却风雨飘摇、随时熄灭的残烛。想到这些，我不由得鼻子一酸，热泪直扑了出来。
　　“看你，老穿恁单，又感冒了！”眼泪流进鼻腔，我擤了把鼻涕，被细心的母亲听到了，她回头关切道。
　　“没事，妈，就是鼻子痒了一下。”我快速调整表情，笑着安慰她。
　　等待结果的漫长过程中，母亲又晕又累，靠着椅子打起了盹。忐忑焦虑、百无聊赖的我用手机打发时间，才发现满屏都是“母亲节”，红包、礼物、祝福、游玩…大家在比拼式的各色“晒”中享受着节日带来的幸福、快乐和慰藉。
　　扭头看着熟睡的母亲，我心中满是愧疚。这么多年，这个表达爱意的节日，从未给母亲过过。
　　“妈，今儿母亲节，咱去给您买身衣服。”检查结果出来并无大碍，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我轻松地央求母亲。
　　“不买不买，看病都花了不少钱，没大问题比啥都强。”不出所料，这是母亲不变的答案。
　　在紧张焦虑和释然中，我们终究是“过”了母亲节。这个节，对母亲而言，是一次有惊无险的看病经历，于我，是一场煎熬过后如释重负的陪伴。
　　回家路上，母亲又说又笑，跟我聊了村里许多的人和事，那份轻松和开心有日子没见了。行驶在乡间道路上，车子变得轻盈起来，窗缝溜进来
　　的风也似乎香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