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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6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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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 麦 子
陈宏哲
文章字数:1450
  儿时,家乡的坡坡岭岭,沟沟岔岔都种满了小麦。芒种前后,麦子逐渐成熟,向阳的坡地里麦浪滚滚,闪耀金光,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麦香。成熟的麦子最怕雷雨冰雹,必须紧急收割。
  麦子收割后,需要脱粒,麦粒晒干后方能入仓。火麦连天的日子里,乡亲们总是利用白天抓紧收麦子,晚上则牺牲睡觉时间来脱麦子。天刚擦黑,脱粒机轰隆隆的嘶鸣声就在村子里回荡,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刚脱粒出来的小麦,人们称其为“旺泡麦”,至少得见三个日头才不会霉变。
  儿时,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原生态的土院子,容易回潮,因而麦粒需要在苇席上晒。清早,父亲从楼上取下几大捆苇席扛到院子里,母亲松开绑绳,把苇席逐一铺平,让平整的席面挨地,粗糙的席里朝天,席与席中间留出能过一只脚的空隙。远远望去,新苇席白生生的,像一面面银镜。那些破旧的苇席,颜色暗黄或发黑,像一块块斑驳的土地。家里共有二十六张苇席,院子里铺不下,父亲就把席扛到远一点儿的空地里去铺。
  苇席铺好后,父亲开始用扁担挑满满两竹笼麦粒,分别给每张苇席上各倒一竹笼,我跟在父亲身后,用木耙把席上的麦粒搅均匀。父亲不停地挑来麦粒,我也不停地搅着麦粒,家里的苇席全晒满了,还有一半麦粒没地方晒,只能等第二天轮换晒。人常说:麦子要晒好,勤搅离不了!晒麦粒时,至少要间隔半个钟头搅动一次,让挨苇席底的麦粒翻身,确保每一颗麦粒都能晒到太阳。
  晒麦粒最怕下白雨了,如果收拾不及,麦粒就会被淋湿,甚至被暴雨卷走。夏日天,小娃的脸,说变就变。晒麦子期间,父亲总是不停地收听天气预报,母亲则每过十几分钟就要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如果发现远处有黑云来袭,母亲就立马紧张起来,大声对父亲喊:“咋看天不对了,赶紧收麦!”父亲出门看了看坚持说:“再等会吧!”云越来越近,越来越黑,父亲一声喊:“收麦!”全家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我负责折席角,把麦粒卷到苇席中心,母亲和姐姐负责用簸箕揽麦粒,向竹笼里倒,父亲负责把竹笼里的麦粒挑回家中。
  老天有时也喜欢捉弄人,眼见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吓得我们赶紧抢收麦粒,结果刚过了一会儿云开雾散,天又放晴,让我们白忙活了一番。有时,看天上的云不“恶”,想着让麦粒多晒会太阳,结果在人们大意之时,倾盆大雨瞬间而至,刚晒热的麦粒就全被淋湿了……有一年夏天晒麦子时,西北方有了黑云,我们全家人赶忙抢收麦粒,但瞬间闪电就撕裂了天空,头顶上炸雷猛响,白雨霎时就来了,雨点如瓢泼般。后来听说有人拿洋瓷盆子给雨地里一伸,立马就接了一盆子雨水。那天,有许多乡亲的麦粒连同苇席一起被暴雨卷走了,我家也损失了不少麦子。
  有一次,我帮家里晒麦粒,还受到父母表扬呢。下午时分,父母到麦茬地里种豆子去了,留我在家照看晒出的麦粒。农村人养鸡养鸭都不圈,鸡鸭满村子里乱窜,见到能吃的东西就鹐。父母叮嘱让我勤搅麦粒,看护好不能让鸡鸭鹐了。搅麦粒时,我发现西北边天空有了黑云,感觉形势不妙,想着父母在远处地里,一时半会肯定回不来,不如先收了麦粒是上策。当时,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让我忘记了脏和累,我小跑着用簸箕往家里端麦粒,刚抢收完麦粒,白雨就唰唰唰地凶猛起来。父母冒雨赶回家,发现麦粒已被我收完了。母亲激动地夸我好男儿不吃十年闲饭!平日从不表扬我的父亲,也破天荒地夸我懂事!
  麦粒晒过三个太阳,就慢慢瘦下去了,由鼓鼓胀胀变成得干瘪。父亲抓起一把麦粒,捏出几颗用门牙咬,听见嘭的一声,说明麦子已经晒干了,如果麦粒咬起来有点黏牙,说明还需再晒太阳。晒好的麦粒处理干净后方能入仓,直到所有麦粒全部入仓,一年的晒麦子工作也就完美收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