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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0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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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炸
王璐
文章字数:1376
  这种植物,也许你见过,而果实还未必吃过。因多在农历八月成熟,果皮自然开裂而得名。秦岭之外的人叫它八月瓜,还是不如“八月炸”传神,好一个“炸”字了得!熟透的果子,如一个胖子张开的大嘴巴。成年时,嘴唇凑近去吃,让人忍俊不禁,还怪不好意思。
  化庙老家的山沟里很多,小时候,八九月上坡无意中就能碰见。一个个牛腰子似的果子,在高处微微摇晃,神奇而馋人。迫不及待地摘几个,剥开皮,甜香四溢,闻一闻都让人垂涎欲滴。伸出舌尖,剜一块果肉在嘴里,顿觉满腹生津,那一刻似乎唯有自己才是世间最幸福的人。黑亮的果籽,匀称地深陷于奶油似的果肉里。咬碎偏苦,吐掉又会带走不少果肉,只好连它们一起咽下去。而籽多使它“山果之王”的地位,丝毫未受到影响。
  碰到运气好时,一架摘下,地上就是一堆。吃不了或未熟好的就在裤兜塞满,又脱下上衣,扎紧袖口,塞满两只袖子搭在脖子上带回。野果没有主,谁碰见就是谁的。它们不仅是填充饥肠的尤物,更是天然的营养滋补品。那年,西沟一个媳妇,孩子出生好多天都没奶吃,想尽了办法,终于乳如泉涌。有人问她秘诀,才知是吃了不少八月炸。
  “八月炸,九月开,十月成了蔫布袋”。这是我们小时候,人人都会的一句顺口溜。可见农历九月是它的成熟旺季。而到了十月,熟过的果肉被鸟雀或山鼠洗劫一空,果皮便在风雨中脱落,长时间挂在枝头的并不多。当然,这果期只限于秦岭深处的陕南,别处有没有野生的,什么时间成熟,不得而知。
  那时候,往往不等它们成熟,还硬邦邦的便常被我们摘回,塞进麦糠里捂三五天,就先后变软、炸开。这种捂炸的,尽管没有自行裂开的甜,能随时吃到已经很不错了。
  作为山里的藤蔓植物,八月炸是爬树高手,遇到树及灌木丛,丝丝抽出的藤蔓只管向高处攀爬。尤其是呈螺旋状缠在树干上,一圈圈、一年年地缠绕,跟葛条一样都是树的天敌。即便很粗的树,也往往被捆绑得无能为力,要不了几年就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去。
  有一年在门前洼碰到一架,也在丈余高的树顶上。好几个刚炸开的大家伙,吊在半空怎么也够不着,只好捡起石头去砸。不料手起石出,一群马蜂嗡嗡叫嚣着一阵风似的袭来。见势不妙,我慌忙钻入草丛里,屏住呼吸,粗气都不敢出,还是被蜇了好几口,不等回家,头上、手上就肿了好几个包。幸亏我对蜂毒有一定的抵抗力,回家敷上蒜泥,肿包第二天就渐渐消退,并无大碍。很早时,屋檐下父亲就曾养过蜜蜂,断续数十年,三箱五箱不等。被蜂蜇,我们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凡我见到的八月炸,皮色非黑即白。黑为深褐、黄褐或红褐;白又混着未褪尽的绿、阳光染上的紫红。紫红从外至内浸透,肥厚的皮酷似生鲜鱼肉。若有幸摘到这样的,爱不释手,多日都舍不得吃。就连微苦的皮,扔掉都觉得可惜。
  后来才知道,肉和皮药用与营养价值都很高。农副产品和药材门市部,至今仍有收购。留守在山里的人,及时摘回,切片晒干,也算是一项收入。
  前两天偶尔碰到,有人五元一个在街边售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几个大的,吃过把皮切片晒在楼顶,准备泡茶。
  迁居县城后,回去的次数一年比一年少。山上哪里还长些什么,都一概不知。老家周围的几架,有的还在。而每年看到时,不是还没熟好,便是只剩下一张或新鲜或已近风干的空皮荡在空中。
  事实上,不是我们上山太少,或运气不佳。多年来山上草盛林深,鸟兽剧增,还有多少留给我们的呢。所幸在不少地方都有人工种植,虽然我还没有买过,其味道跟野生的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