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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1月30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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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豆腐脑
樊成霞
文章字数:1487
  一连干了一冬,大地被风吹去姣好的容颜,全身长满皱纹;麦苗不情愿地减了肥,瞧上去黄皮寡瘦的没一点精神;河里没了动静,只剩下石头们大眼瞪小眼,默默思念着有流水陪伴的日子。庄稼汉们最是着急,干活提不起劲,时不时抬头看天气,巴望着雪花飞下来。
  一场雪过后,大山深处沟壑间隐匿的村庄清新脱俗,一片银白的世界如诗如画。田间地头、花草树木吮吸着甘甜的雪汁静谧而雅致地睡去了,守护它们的是一缕缕炊烟,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被雪覆盖的村子十分清静,但庄户人家却十分热闹。人们不用下地干活,开开心心在家准备过年。父亲清早起来,把柴火剁得短短的,顺着山墙堆一人多高。吃过早饭,坐在门槛上吸一锅汗烟,又将家里的农具全找出来,一样一样地整理,该擦的擦,该修的修,该洗的洗。一会儿唤大的,一会儿唤小的,不停地吆喝着,心里满是欢喜。
  母亲进厨房泡上黄豆准备做过年豆腐。见母亲泡了黄豆,我们姐弟几个就围在水桶边,盯着黄豆看,开心得不得了。那个年代,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豆腐。每年到了腊月二十八九,家家户户就忙着做豆腐,一天到晚,村庄里炊烟不断,香气四溢,年味十足。
  黄豆泡过一夜之后,父母早早起来在手推磨上“咯咛、咯咛”磨豆腐。等我起床的时候,豆腐已经做好了,我们姐弟几个围在锅台前,看着一锅白花花的豆腐脑直流口水,母亲便每人盛上一碗,即使没有糖,个个喝得那么香甜。“慢点喝,别呛着。”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道。
  三十年光阴匆匆而过,父母已先后离我们而去了,弟弟也卖了房搬了家,但我依旧时常忆起父母用手推磨磨豆腐的情形,想念母亲盛给我的那一碗豆腐脑。记忆中的味道回荡在口腔,内心总有一种幸福在流淌,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大雪封山,白茫茫的一片,石板屋的房檐上凌冰吊子不时地落下来,而碗中的豆腐脑热气腾腾、清香扑鼻,像一团团洁白的云,又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诠释着乡间简单朴素的美食,诠释着亲情的真挚和纯粹。
  年前回老家上坟,一想到等待我的是父母长满草的墓冢时,我便眼泪止不住扑簌扑簌落下来。三十年的时间,石板房换成了楼房,泥泞小路变成了宽敞的水泥路,做豆腐也早已不再用手推磨磨豆浆了,家家户户都买了打浆机,想吃豆腐随时做,可我永远也喝不到母亲盛给我的豆腐脑了。
  刚下过一场雪,村庄远远望去和我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还是那么清新、寂静、庄严肃穆。家家户户依旧热热闹闹准备过年,缕缕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熟悉的豆腐脑的香味。村里人见我回来热情地打招呼,个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站在老屋场下面的小路上,望着房前屋后、阴阳二坡父母耕种过的土地,思绪万千。想得入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好像是方回来了”。“方”是我的小名,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我猛地一惊,透过门前的竹林,看到买我家房子的女主人站在场边上,我慌忙擦拭眼泪,抬脚朝父母墓地的方向走去。走到水井路口时,女主人小跑过来迎我,让去屋里歇会儿,说豆腐刚做好,喝碗豆腐脑再去,说着连拉带拽将我带到家门口。站在灶房门前环视四周,所见之处无不那样熟悉,还是先前的灶房,母亲用过的灶台,连锅里热腾腾的豆腐脑也生得一模一样。女主人示意我在母亲先前用过的长条板凳上坐下,麻利地盛了一碗豆腐脑递过来,我双手接过碗,一口气喝下,那种满足感、幸福感在身上升腾、散发——
  故乡,是小时候生长的地方,是长大后心灵的栖息地。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有父亲母亲,有兄弟姐妹,有原本血脉相连的家,有儿时幸福的回忆。无论岁月如何流转,世事如何变迁,那些关于亲情、关于成长的点滴瞬间,都会永远伴随着我们,成为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无论你是谁,在干什么,无论你身在何处,又怎能不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思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