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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6月0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司机老穆
陈敏
文章字数:1358
  电视台有个司机,叫老穆,今年61岁了。但他每年都说自己才54岁。按规定,司机到了55岁就该退休,很显然,他早已超出了这个年龄,但每隔两年续签合同的时候,他都能如愿续聘。
  他的领导也很无奈,张队长说,谁敢让他退休,想不开他明天就从25楼跳下去了,谁都不想惹这个事。他想干就让他干吧,反正也缺人手。让他开那辆快报废的面包车,跑跑市内,也算是安抚老同志嘛。
  这个老司机也没人见得,年轻记者执行任务,分到他车上时,总免不了唉声叹气一阵子。谁都不想坐他的车。
  老头子反应迟钝,不服老,脾气倔,而且饭量大得吓人。他的食量通常是一般男人的两倍以上。有一次,我们去公路局采访,管接待的工作人员招待我们吃陕西一道名吃:甲鱼老鸹撒。老头子一口气吃了九碗,还不包括别的菜,公路局的人都吓着了,偷偷向我们打听,那个狗日的咋这么能吃呢?而老头子听到了却笑呵呵的说:啊呀,我就爱吃这老鸹撒,吃了胃里真舒坦。
  下午我们自己吃饭,在一个水盆羊肉泡馍馆子吃泡馍,老头子大开吃戒。他一人点了份三个人的羊肉泡,一个肉夹馍,一份黄金锅贴,最后,工作人员多上了一份水盆,我们表示要退掉时,他却说,来来来,端上来,我吃,从此他就以“饭桶老穆”而声名远扬了。有人担心,照他这样吃下去,哪天把血管吃爆,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老穆不仅能吃,还能拿。看到桌子上有剩菜剩饭时,他都要拿上。连酒瓶里剩下的几滴酒他也不肯放过。他会从怀里取出个矿泉水瓶,将里面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统统倒进水瓶里,旁边的人用惊讶的眼睛看着他时,他却说:哎,我就好这一口,开车不让喝,我拿回去晚上喝。
  他的行为总让人可怜又可笑。前不久我们去气象台采访,工作人员给我们一行三人,共300块钱车马费,女主持嫌少,便都交给我,我分了100元给他,他顿时高兴得泪光闪闪,一个月过去了他还念念不忘,看我下楼,赶紧追过来,连声说: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看我穿了一件军绿色的风衣,便反复打听我在哪里买的,能不能把他领去也买一件,说完,硬把我拉上面包车,买了一件和我一模一样的风衣。他小声说:回头客买得便宜,我人生,去人家欺负我呢。
  老头子反应确实慢,每次我们跟他出门,都担心他能不能把车安全开回来。我们的担心不久便应验了。
  春节期间下了一场大雪,大伙儿都担心这家伙还敢不敢开车,车队有人说他开车时该快不快,该慢不慢,干脆别让他去。他听了很不忿气,第二天一大早就主动请缨,冒雪出车。
  我们接到指令,去乡下“走基层”,报道一个变电站抢修电网的新闻。山高路滑,老穆不敢松懈,小心翼翼将车开上村级公路的坡顶。车到现场刚停下,老穆下车帮我们卸设备,我们带的摄像设备还没来得及下车,一辆三轮农用车,由于路滑,竟一头撞了上来。面包车的屁股开始朝下滑,我们几个人的命眼看就要和面包车一同下到沟底了!突然,车轮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的垫了一下,老穆一个鹞子翻身,用肩头死死扛住了车身……
  老穆捡回了我们好几个人的命,而老穆的腰部也受到了重创。
  去年春节,老穆休了他工作以来的第一次长假。
  元宵节前一天,我去看望他,他住在老式单元楼的一层,房子很小,室内黑暗阴冷。老穆正蹲在过道上煽炉子里的火。见到我便咧嘴笑。我说:又做好吃的了?他说,给老娘炖点骨头汤。老穆有个常年瘫痪在床的老娘,80多了,一直由老穆一人照料。
  我的心“咯噔”一下。老穆这人,真是不易,可他咋从来都没说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