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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5年09月0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洪洞一夜
止若
文章字数:1810
  深秋的夜晚,日里喧嚣的城镇恢复了清凉与宁静。我躺在洪洞县城一家招待所里,距离“明代监狱”不足五十米之遥,倾听流传已久、凄婉动人的苏三故事,久久不能入眠。
  第一次到洪洞,沿途虽有标志,但不知从哪儿入城最近。我们边走边打听高速路的出口,二十来公里,居然用了四十多分钟。望见洪洞县城那一片朦胧灯火时,章君道:“山西的尺子好大哦?”司机小汪微笑道:“哈!尺子大了好嘛,我们少掏些过路费。”登记洗涮后,去找夜市用餐,经一位中年男子指点,我们到了涮锅城。一眼望去,几十张清一色的小方桌,各自用塑料花条布遮住一方夜空,食客川流不息,整个场面酷似商州民间露天宴请宾客一般。见此情景,我说:“今晚,我们撵到洪洞坐席哦?”章君笑道:“也许当年不少衙役,曾在此默默为苏三送行呐。”谈笑间,涮了五份羊肉,喝了一瓶汾酒,一路谝到“苏三监狱”门口,已是入夜八时许。
  门头挂着“明代监狱”的牌匾,两扇漆黑的大门紧闭着。我敲门喊道:“有人吗?”不一会儿,大门裂开一条缝,烛光中一张抽屉桌横在门口,桌子对面坐着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问其可否进入,票价几何,她要理不理地说:“晚上要加价。”我们说总共给她八十元,每人二十,她不肯。我笑着说:“我给一百行不?”她还在犹豫,忽然钻出两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手里打着蜡烛,缩脖子耸肩地边走边嘀咕,似乎是说“里面有领导”。章君道:“算球了,睡觉!”。借着烛光,我瞅一眼模糊不清的苏三塑像。返回招待所的路上,我忽然想起著名考古学家王冶秋先生的《题苏三监狱》:“虎头牢里羁红妆,一曲搅乱臭水浆。王三公子今何在?此处空留丈八墙。”后来闭目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默默回想苏三故事。
  洪洞闻名遐迩,除了拥有古槐遗址外,恐怕还得益于王景隆、刘推官、王知县、冯梦龙等人,尤其要感谢青楼女子苏三。
  据《山西风物志》载,苏三本姓周,原名周玉姐,明代山西大同府周家庄人。她六岁时父母双亡,后被拐卖到北京苏淮妓院,改姓苏。她入妓院前,妓院里已有二妓女,故取名三儿,花名“玉堂春”。官宦子弟王景隆冶游,和苏三相遇,一见钟情,过从甚密。苏三要王景隆发奋上进,誓言不再从人。王景隆离京归里,虽对苏三不能释然,但奋发读书,二次进京应试,考中第八名进士。在王景隆返家之际,苏三被老鸨以一千二百两银子的身价,卖给山西洪洞的一个马贩子沈燕林为妾。沈燕林长期经商在外,其妻皮氏与邻居赵昂私通。沈燕林带苏三回到洪洞,皮氏顿生歹念,与赵昂合谋毒死沈燕林,诬陷苏三。初审时,洪洞县衙将皮氏与苏三收监。赵昂从皮氏家中,拿出一千余两银子行贿。知县王氏贪赃枉法,对苏三严刑逼供,苏三含冤画押,被判死刑、监于死牢,皮氏却逍遥法外。正当苏三死牢负屈之际,王景隆升任山西巡按。此前,王景隆对苏三被卖到洪洞一事虽有风闻,但不知实情真相。他到任伊始,巡视平阳府,得知苏三被判死罪,密访洪洞探知苏三冤情,即令火速押解全部涉案人员至太原。为了避嫌,王景隆便委托刘推官代为审理此案。刘氏公正判决,元凶伏法,贪官王氏被撤职查办,苏三奇冤得以昭雪。苏三和王景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真可谓造化弄人,苏三有幸。苏三用真情挚爱成就了王景隆,王景隆讲天良不当陈世美;王景隆巧安排选准了刘推官,刘推官果然未做王知县第二。否则,“淡雅梳妆偏有韵,不须脂粉自多姿”的苏三,也许早就做了“权钱交易”的冤魂!难怪明代小说家冯梦龙热忱写下《玉堂春落难逢夫》,收入《警世通言》,白纸黑字,流传后世。而京剧和许多地方戏曲,则将此故事编为《苏三起解》《玉堂春》等剧目,搬上舞台,广为传播。如今苏三早已作古,但她的姓名和感人故事却留在了洪洞,留在了书里,留在了戏中,流传久远,发人深思。经过历史打磨过的苏三故事,并非演绎了苏三和王景隆的儿女情长悲欢离合,而是浓缩了一段“到处黑洞洞”的社会生活现实。
  迷糊中听见手机响,朋友发来短信说:“昨晚梦见苏三了吧?”抬头望窗外,天已大亮。我赶紧起床,七时到了古槐遗址。售票时间未到,听一位老人说,园内古槐已无,唯有杨柳依依。况且我们四人祖籍江南,都不是山西移民章、金、汪、刘四姓中的后裔。我们只在园外空场上转了转,然后合影留念,便匆匆上路。古槐遗址给我的最深印象,却是遗址门外那块巨幅“苏三监狱”的广告牌。
  车快驶出洪洞县境时,再次想起《苏三起解》里说“洪洞县里无好人”的那句台词,我们不约而同地笑道:“哈哈!这回我们不怕谁瞎了,因为我们也在洪洞县城住了一宿。”笑声里,小汪一脚油,车如箭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