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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6年01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吃杀猪饭
胡增来
文章字数:1418
  冬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朋友相约到其姐姐家吃杀猪饭,一听便满口答应,还生怕变卦呢,因为几十年都没吃杀猪饭了。就奔着这顿饭,也不顾路途的遥远,驱车来到50公里之外的金钱河畔。
  我们到时已近中午,姐姐家的年猪已经汤成了白条,第一块肉也砍下来煮在了锅里。我们都是吃闲饭的,也搭不上手,就坐在炉旁烤火拉家常。下午三点多饭好了,亲朋好友和邻居都相继落座,一共满满四桌。菜肴之丰盛自不必说,让大家久久回味的是大炒和小炒,鲜肉鲜菜,清爽溢香,大家都大块吃肉大杯喝酒;还有青椒爆炒猪血,鲜嫩溜滑,香远味长,好多人还是第一次品尝,更是赞不绝口;米饭是柴灶做的,爽而不黏,干而不燥,再吃一块香椿夹锅巴,那个香呀脆呀全是童少的记忆。细考这顿饭的好,不外乎久违的乡亲氛围和纯正的农家风味,因为我们在城里呆久了,每天都在跟风赶潮,而父老乡亲不仅在为我们留守家园,还在传承农耕文化的精髓,包括饮食,比如这顿杀猪饭。一顿杀猪饭,怎一个乡愁了得!
  我们的同龄人,一定不会忘记吃杀猪饭盛宴,虽然时隔几十年,却熟悉而温馨,充满极大的诱惑。人类记忆的最大迷惑就是,也许昨天的事情已经忘记,童少的事情却历久弥新。要说杀猪饭的兴起,应当追溯到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期,也就是土地承包到户之后。人有吃的,猪也跟着有吃的,人有吃的就高兴,就杀猪请人吃;猪有吃的就长膘,就好供人美食。那时几乎家家都有年猪,家家都比着请吃杀猪饭,开始只请杀猪匠和邻居,后来扩大到本院落的人,再后来就把一个小村子的人都请来,当然也少不了就近的亲朋好友;饭菜也由开始的一桌便餐到后来的三五桌席面,场面之大之热闹不亚于给孩子办喜事。说起那时的饭菜,其实很简单,多是自产的农家菜,什么青菜萝卜之类都有,当然少不了满盘满碗的大炒小炒,还有风味独特的蒸碗子。也许丰盛程度没法与现在相比,但已经是接近奢侈的吃喝,好在无论桌上摆了多少饭菜,都能吃得杯盘见底,几乎少有糟蹋,许是人们都饿怕了,还没学会浪费。
  没有年猪杀、不吃杀猪饭的年月,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的事,原因还是喂不起猪。每到年关,熬煎的还是母亲,因为母亲管一家人的吃喝,大人活重得吃肉,小孩营养不良得吃肉,偶有至亲走动也得上肉菜,真是孩子盼过年、大人在过难。记得有一年,我们家喂了一头猪,眼看快过年了就是不加膘,母亲就把黄豆叶、葛藤叶煮熟喂,还是不见起色,母亲那个急呀,我们真真的看在眼里。我们兄弟姊妹八个,哪个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呢,大过年的孩子没肉吃,作为母亲她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受委屈。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猪肥不肥,在于那年临到我家交统购猪,这就意味着交了任务就没有年猪,孩子过年就没有肉吃。其实父母早都知道,母亲私下还向村干部求了几次情,因为没人来催,母亲就抱有一线希望,父亲呢也任由母亲忙活。没料想,这一天终于来了!那天父亲把唯一的那头猪拉走的时候,母亲几乎要哭出来,眼泪打了几个转还是忍住了。那一刻,我只感觉到自己的母亲好可怜。事情还在变化,下午的时候父亲又把猪拉了回来,原因是猪不够斤两,连90斤都不到,收购站不要。看得出,母亲的希望被再此唤起,不要还好,就杀了给孩子们过年。谁知,第二天母亲的希望就破灭了,因为收购任务没完成,我们家的那头猪虽然很小,但还得送去顶任务。那年,我们家没有年猪,小孩子都没在意,可母亲一直不高兴。现在想,母亲的不高兴,是她嫌亏欠了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母亲,生我们的人!养我们的人!
  没有年猪的年我们过了,有年猪的年我们也过了,虽然滋味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