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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8年03月01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红柯
兀立的树
王卫民
文章字数:1294
  戊戌年正月十一,乍暖还寒的初春黎明,夜空深邃幽远,往西安的早班车穿行在暮色中。繁星点点,明明暗暗,透过车窗我努力捕捉最亮的那一颗星。据说,人要是不在世界了,身子入了土,却会自己把自己变成星星挂在天空。红柯先生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著作等身,他的睿智、深刻、痴心、炽爱,化为涓涓细流,在他的后学身上汇成大河,而且一定会成为一颗星。蓝关古道上的风有些肃杀,哗哗的水流不像往日在歌唱,而是在哭、在啜泣。我抬眼扫遍曙色初露的天空,怎样也无法认准属于红柯的星星。
  仅仅只差不到十分钟,终没有赶上省作协大院统一乘坐的大巴车。打的赶往殡仪馆,看着簇簇团团的花圈,鬼拍手般在风中摇动的挽幛,我的心绪再一次沉重和低落起来。凡在场的人只要胸前别上小白花,互相问候、握手时,语音低沉,神色凝重。红柯走了,人群中没有了红柯的影子,没有了红柯的笑声,谁也嘻哈不起来,只有哀婉的低语,一声无奈的叹息。加上催人泪下的哀乐,大厅内外一片肃穆。
  先生的朋友们到了,学生到了,岐山县风鸣镇的乡邻们也来了,大家都为他站着,他却静静地躺着。他盖着一条花棉被,睡着了一样,安详、坦然。西部十年漠风中,沐戈壁骄阳,迎严冬雪霜,思考的剧痛,足下未曾停留的行走,用天生的才华,写出了那么多的带着西部风情的作品,刻画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其厚重和撞击力在当代文学人中独树一帜。
  在去年的九月上旬,哈萨克斯坦诗人来陕交流的那一次,红柯先生也到会作了交流。在我的记忆中,每每只要有他讲课,关于西部的话题,他总是滔滔不绝,深情的无法自禁。这一次与哈国人交流,他吟那边诗人的诗,还能唱几句那边人的歌,博得我们在台下一阵阵掌声和笑声。
  今天他走了。静静地躺在红花被子下,睡着了,或许只是闭上了眼睛,但愿,只是休息一会儿,思考一个什么问题,或在构思一个什么情节,在梦中与他塑造的人物对话。不用定闹钟他会醒来伏案疾书。他太相信自己的生命,忘记心脏搭过桥,把写作看成第一生命,忽略了自己。他的走,再次为我们敲了一个警钟。作家更应懂得珍惜生命。少一些应酬,多一点儿休息。只要无大病,每天七个小时以上的睡眠就不至于把生命的摆钟定格在凌晨4时46分。
  先生五六十岁的生物寿命虽然短暂,但他生命过程中的内容丰富、饱满,别具一格。更具有许多令他人无法抵达的地方,因之而璀璨。正如生平简介中所说,他的社会寿命会穿越历史,逾越国界,注定要成为一颗兀立荒原的树,会成为久远的生命风景。
  吊唁大厅哀乐低回。“沉痛悼念杨宏科同志”,字幕下方巨大的银幕,滚动放映着生前生活照片。照片中的他是那样的和蔼可亲,而此时此刻阴阳两隔,与活着的人一下子有了距离。含泪鞠躬、注目,或频频回头,都在几米之外。
  先生,你只是又去了某一个地方体验采风了,是那屏幕两边的挽联书“英年陨落三秦大地一星,文苑光华百卷美文千古”生格楞楞的说走就走了。你的照片上搭着黑纱、白花,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看向远方。白菊花、黄花簇拥着你,远远看着你,围着你的人,有人唏嘘,有的人啜泣,有你的学生竟放声大哭。在你身后,学生们还会亲切地称“我红柯老师”的时候,你还能听见吗?此刻的你冷吗?我双眼有些模糊了,继而有泪水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