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19年03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山楂花
邹小芳
文章字数:1518
   
  素来缘浅,奈何情深。
  我与山楂花的缘分大抵如此。
  早听说莽岭深处有一片山楂林,花开时节煞是好看,朋友约了便兴冲冲地去了。
  雨后甜津津的空气直往鼻孔里钻,吸一口入心入肺的舒畅。远山近水都隐约在雾霭中,不觉间已目酣神醉,此时欲下一语描写不得,大概如东阿王梦中初遇洛神时也。
  三五好友相谈甚欢,不时有笑声冲出车窗外,惊飞了枝头叽喳传情的山雀。而我,独在“四月白花枝上绽,含羞弄韵叶丛边。溢香浅淡淌娇影,开蕊清纯织丽篇。”的诗句中浮想联翩了。
  山楂林就在眼前了,可那只是一片茂盛的绿!
  看来,我是立意要错过这场花期了!
  小的时候,总见奶奶用线绳子穿了红红的山楂果,挂在屋檐下风干,熬中药的时候,就拽下几颗扔进药罐子里。邻居小孩子积食了,也来向奶奶讨要几颗,印象里山楂就是一味药剂,很受农村人的青睐。有年腊月,我跟大人上街赶集,听见有人拖着抑扬的调子叫卖糖葫芦儿,一路追着那声音跑过去,竟发现那人自行车的后座上插满了串串小葫芦似的果子,鲜红、透亮,在冬日的阳光里熠熠地闪着光,我看得嘴馋,大人便奢侈买了一串让我吃了,那外表黏糊糊的糖里面裹着的竟是山楂,酸酸甜甜,其时才知道山楂能食用,而且味道如此鲜美。长大后,第一次读了艾米的《山楂树之恋》,就被她清新的文字所吸引,被主人公的真爱深深感动,山楂花纯白的花瓣,散发着迷人的清香,衬托着洁白无瑕的爱情。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山楂花就绽放在我的梦里了。
  只是,我一直无缘见到山楂花盛开的样子!
  然而,时光并没有因此而暗淡。
  总有人在被忽略的处境里深情守候,总有花在被遗忘的角落里灿然绽放。
  于是,更加笃信:所谓缘分,就是不早不晚的一场遇见。
  我们在幽深的山楂林里,走了很长一段路,终究,山楂花是不愿辜负花期的一种花,在那些葱郁的枝叶掩盖下,我还是发现了一些不肯轻易凋零的山楂花,伶仃的几朵,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地叫出了声,毕竟,我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山楂花!它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像桃花,但没有桃花搽脂抹粉的娇态。也像梨花,但没有梨花苍白无力的病态。美而不媚,高雅而朴素。薄薄的花瓣,米黄的花蕊,长长的花丝下面,隐藏着世间最甜美的花蜜。抚摸着软润的花瓣,闻着山楂花淡淡的,温馨玄迷的体香,那一刻,我忽然感动得想要流泪,我似乎又看到了山楂树下的那对恋人——
  你——看见过那棵山楂树开花吗?
  噢,每年五六月份就会开花。
  可惜我们四月底就要走了,那就看不见了。
  走了也可以回来,今年等那棵树开花的时候,我告诉你,你回来看。
  ……
  可终究,这份约定,风一样地去了……
  一种散发着山楂清香,酸中带甜,能让人悠然品味的爱情,让我哭,毕竟,又有多少机会,能一个人偷偷地哭呢?何况,还是为了一桩那个错误时代的爱情故事。
  此刻,独对这纯洁无瑕的山楂花,我真的感到了自己人到中年的局限与无力。
  我知道,我还会再去山楂林的,而且,每年都会去。只是,“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释迦牟尼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中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给你一些什么。
  不管那白衣方冠的吹箫人,是否来赴旧年约。
  山楂花只遵循内心的法则。花开,许你刹那欢颜。花落,遗你一世心香。
  人总是要凭借客观条件给予的充分理由,选择相聚,或者告别;开始,或者结束。把每一场美好的遇见,都变成苦涩的修行。
  玉杯擎处,露华浓。
  这一枝山楂花等到我来,难道不是为了让告诉我,得到与失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开过。
  曾经开过,空山不空,人寂不寂。曾经开过,一期一会,刹那永恒。
  既然注定,某个人会从自己的生命中路过,那么,就拿出自己的坦诚,让这一刻,缤纷成诗。
  情深,缘浅,且用懂得,捍卫那一枝纯白的眷恋。
  道法自然。一切的美丽,都会在自然的安排下出现、消失。
  我们和花草一样,都是季节的归人,也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