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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9年09月1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山 中
孙荣
文章字数:1252
  仲春的傍晚,木王山中冷暖适宜。草木虽未达到葱茏,但它们嫩绿的腰肢已使山间尽显亮丽与生机。各处山凹里,零散地窝着几处白墙红瓦的农家。
  我们四位友人,在丛山相夹,河流作伴,依山延伸的通村公路边散步。夕阳虽不灿烂,却无限温暖。风不紧不慢地吹着,夹河的山腿,一蓬一蓬金亮的连翘花火一般灿烂地燃烧着。不见蜂蝶,我采得一朵置于掌心,闻闻,竟也别有一番奇妙的清香。朋友莉说,那香很似茉莉,但相比更醇正温厚。路旁的河床里,尽是干净浑圆的大小白石。充沛清亮得摄心的河水,从开阔干净的河床里欢腾而过,为这处寂静的世外,拨弄着亘古不变的天籁之音。
  我正感慨于朋友家乡这处山水的遗世独立,忽儿耳边听得,我们下榻的山主人“喂——吃饭了——”的呼唤声。
  在山主人那不大但独立洁净的用餐室里,我们四位友人环桌而坐。桌上尽是可心的农家特色:熬得喷香的玉米粥、自制血肠、地瓜丸子、各色腊肉、凉拌野菜、酸菜魔芋、叶子凉粉等。热情周到的山主人,还温上一壶他们自酿的甘蔗酒。我们举箸美味,徐徐对饮。酒至微醺,朋友诚提议,出去走走。
  春天在这里,虽早已发生,但大山的夜,依旧寒意浸浸。我们沿傍晚的大路逆流而行,河水分外响亮的撞击声更鼓舞了夜的寒凉。微风扑面,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大家也都裹紧外衣,拉起领子。夜,于闹市而言,是无尽的灯火辉煌,人流如织,繁华喧闹。于此时的山中而言,是白昼抽身后的掩门熄灯,宽衣就寝,万山沉寂。我们走过一段山路后,体内的美酒充分发力。适时山风四起,松涛阵阵。熏热的身体游走在寒凉的晚风中,煞是酣畅。我们的说话声,在这夜里,也是分外的清晰,不光我们自己,那山中的万物也是句句入耳。夹河两边连绵的群山,虽是低眉垂臂,稳站无语,一袭黑衣的熟女,却依旧是美丽的。在夜的浸染中,一切都是有形的黑影。灰黑的大路两边,偶尔依稀可见农家房屋的轮廓,它玻璃的窗上,总透着一处微红的灯光。不亮,却很温暖。
  谈走间,无意一抬头,低垂的天幕就撑在头顶,仿佛伸手可触。其间,无数灿烂的星斗,眨巴着明澈的大眼睛,似憨笑,又似招呼。那种饱满明亮,那种活力奔放,是我此生以前从未见识过的。霎时,我被它们沦陷了,有一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但我还是没有出声,只任泪水在黑暗里翻滚。我的三个同伴都孩子般仰头惊诧着,赞叹着。亮闪闪的胖星啊!你们一定是获得了大山充足的精气,才生发得如此丰满、生动、光芒异常。我默想:即使梵高在世,只怕他的画笔也难以作法。
  这样的夜里,我们走了大约六公里,才回了住处。
  起坐间里,密封的取暖炉内,柴火烧得正旺,我们围炉而坐,静心叙谈。不知何时,屋外山风大作,门窗与火炉的烟囱也被摇撼得瑟瑟有声。我不由想起一首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少顷,主人给我们备烤的山薯熟了。喝着热茶,吃着喷香的山薯,我们清静地深谈着。明日的午后便是别离,这如水的夜便是序曲。夜深了,实在是不忍耽搁敦厚好客的山主人,我们依依散去。
  矮楼上温暖的休息间里,透过敞开的窗幕,我又看见那璀璨的星空。明天一早,我们要游访木王森林公园。我想:那将一定是个奇妙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