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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05月19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翻过北羊山
刘捷
文章字数:1502
   我等他,站在阳光铺满的清真上寺门口。
  寺院不高,在一个环形的山梁上。山梁上站着好多桦树。早春的季节,桦树是最丑的。褐色的树干精瘦单薄,枯黄的叶子厚厚的躺在山脚旁,远远望去,灰蒙蒙的树枝有点像水墨画,也像光秃秃的扫帚,反扣在山的脑袋上。
  拍了小视频放在朋友圈里,一个朋友说,翻过北羊山,就是我家了。
  蓦然想起自己此刻正站在北羊山上,要不要翻过北羊山去朋友家做客?我的心在迅速地盘算着,其实这是我第三次来到北羊山了。
  第一次来到北羊山是樱花盛开时节,母亲要在一个叫毛坡寨的小庙里陪伴朋友。她刚走一个星期,思念就让我乘着春天的风去小庙探望她。
  小庙过去是个古寨,寨子由大小相同的小石头堆砌而成,将庙里的香火紧紧围住。寨子修得很讲究,看样子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寨子保存的也相当完好,一扇木门是寨子的唯一出口。整个寨子呈一个圆环形,历史的气味还依稀留存。
  母亲见我来了,高兴地和庙里的朋友给我做饭,很快一锅简单的野菜面条做好了。虽然极其的简朴,可是吃在嘴里却特别可口,让我的味蕾一直留存着这顿野菜面的味道,这是世上最好吃的母亲面。
  天气将晚时,我踏上回县城的路。临上车时,又一次回头凝望山中的那个小庙。母亲和朋友并肩站在春风里含笑送我前行,我的心中涌起万般的不舍,真想带走年迈的母亲。但看到母亲执着而坚定的表情,只好在心底一再安慰自己,不就是三个月么?她待腻了自然就会回来的。
  一周过后,母亲打电话说回家了。我的心中窃喜,那个遥远的北羊山小庙,终于不再盛满我的思念了。
  第二次来到北羊山,是去一个回族学生家家访。我们开着车来到北羊山脚下,在山下一打听就知道了学生马祥家的具体位置,在高高的山坡上。我们将车停在山脚下,沿着羊肠小道上了山,也是五月的天气,太阳很热,山里的空气新鲜,不远处有一片绿绿的竹林,穿过这片竹林就是马家。
  马祥的爸爸正在给小牛喂草,看到我们的到来热情地招呼我们喝水。马祥的妈妈却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我们和她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后来才知道她是聋哑人。
  看到马家一贫如洗,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两只小牛。马爸爸长年在北羊山上给人家放羊放牛,微薄的收入要供应两个男孩上学。马祥临近毕业,参加了学校组织赴南方工厂实习,他在工厂实习每月有四千多元的收入,马祥在微信里给我说:老师,我计划五年后买一辆车,开回北羊山。
  我甚感欣慰,穷人家的孩子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方法就是学习。他现在掌握了一门过硬的修车技术,将来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当他开着自己的新车回家时,我想整个北羊山的牛呀羊呀花呀草呀都会含笑替他点赞的。
  今天是第三次来到北羊山,给家里人送换洗衣物。家里人在北羊山下乡包扶贫困户,繁忙的工作让他一个月都没回家了,趁着学校没有开学,我来探望他。
  一个月没见,他的胡子和头发都老长了。他双手接过换洗的衣物,简单地询问了家里老人和孩子的情况,当得知家里一切安好时他的眼中露出欣慰的表情。他伸出手捋了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充满歉意地对我说:“老婆,辛苦了,我们镇上的扶贫工作快要收尾了,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回家做饭洗衣服照顾老人和孩子,让你好好歇歇……”
  我的泪水快要涌了出来,幸亏一阵风及时地吹过来。
  我没有告诉他母亲生病住院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处于青春期的儿子的种种叛逆,只是整理好微笑,让他安心工作。
  在他不舍的眼神中和他挥手道别后,我独自翻越北羊山踏上归程。其实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翻越北羊山,每一次翻越都有翻越的理由和原因,每次翻越可能看到的是相同的风景,可是品尝的却是不一样的人生况味。
  我的眼前浮现出年迈的母亲、背着书包的少年马祥和拎着文件袋的他,他们都在不同时间和我一样翻越同一座山,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心中的美好和生活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