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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0年11月1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老街
王善盈
文章字数:1739
   
  北有一脉山,不高,形似龙,曰苍龙山,东西连绵数十里,足可避风雨。南有一河,也不大,却有些另类,大家都东去,它西流,却造就万顷良田,故称丰阳河。有山有水有田,适于生存,于是人来了。
  人是群居动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者,也要住在一起,于是开始沿山水方向造屋建房,房门相对,中间留有通道,是为街。
  人来了,不种菜的要吃菜,便有了菜市场;要取暖,便有了柴火场;要喝水,便有了水井;要信神,便有了二郎庙。油房子、衙门口、戏楼、禹王宫……于是,这些生活场所或建筑便让岁月约定俗成为地名。尽管许多地方早已失去原有功能,但名字依然扎根在市民的血肉里。
  后来人多了,在北边平行了一条大马路,称之为北新街,再后来又在南面临河修建了一条更加宽阔的马路,称之为南新街。经南北大街一夹,一比,老街的名字就这样产生了。
  如果用当今的标准来衡量,老街只能算个小巷子。宽三丈盈余,从东关到西关不过四里地的样子,让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挟持着,如一个佝偻的老人站在篮球队员姚明身边。
  西头的菜市场是唯一保留固有职能的地方,每天清晨,不管是白的豆腐红的洋柿子,还是绿的青菜,大到全羊,小到青葱香菜皆可在这里买到。周围农人将自产有余的各类蔬菜或架子车拉,或柳条筐挑,到了老街口,坐地起市,方便市民,换钱零花,各得其所,实现双赢。虽然城管数次清理,但驱而不散,最后自己筋疲力尽,只得妥协,无大人物检查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
  老街的铺面有些混搭,有明清风格的木板门,有钢制卷闸门,有时尚玻璃门,经营多为小店小品,有些已属冷门生意。
  穿过西菜市,便有一店,门上有大师宋本省所写对联,右书:网来网去网来甜蜜爱情,左书:穿上穿下穿出幸福生活,顶联:结实套牢。初以为是上网炒股,再看,哦!原来是网套店,店主永远不会传染新冠肺炎,因为他常年四季都戴着厚厚的大口罩,在有了机器之后,主人仍然固执地坚持手工制作。
  在张家巷口屋檐下,大凡天气好的日子,都会遇上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端坐于小板凳上,一枚绣花针,一根丝线,忙忙碌碌纳鞋垫,所见之人无不惊叹,一夸她的针线好,针脚匀称,绣出的鸟儿呼之欲出,绣出的花儿栩栩如生。二是羡慕她的眼睛亮,不老花不近视。有好奇者问东问西,老人并不停歇,时常会把针头在耳后的白发上篦过,然后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很准确地穿针引线。
  民以食为天,老街有各类美食,点心、醪糟、夹心油馍、卤肉、春桃豆花、翠霞花馍……一律人工操作,保留原汁原味。最为有名的当属汪家羊杂店,顾名思义,食材当然是羊杂,尤以羊头肉为佳。主人长须飘飘,有点伊斯兰派头,样子有点凶恶,其实人心底善良,从没做过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
  要做出正宗羊杂汤,须在前一日将食材清洗干净,置身大铁锅中文火煮之,香料有36种之多,数量配置是个商业机密。第二天早上,趁热将骨肉分离,汤谓之高汤,待客至,取高汤一勺,根据需求,或心肝,或羊肺,或头肉,脍入小锅,附以红白萝卜,地产红薯粉条、黄花菜、山木耳,外加少许香菜、葱花,当然,辣椒和大蒜是少不了的。馍是锅盔馍,需要自助在炭火上烤成焦黄,然后脆咬一口馍,喝一口汤,待一老碗下肚,享受口福,滋阴补肾。
  再行,至闫老二自行车维修铺,老街仅存此一家,他20多岁入行,如今年逾古稀,依然不改初心,亲身见证了自行车产业的兴衰沉浮。在智能时代来临之际,老街的脚踏缝纫铺为数不少,生意预想不到的火爆,原因是如今人的裤子窄紧,发生裂扯事故增多,于是手工便有了用武之地。
  总之老街经营门类五谷八杂,修脚、正骨、治牙、代写喜联等等,繁小而全面,有时在大超市没有的,在这里可能解决了大问题。比如热水器坏了,只要到老街走一趟,保管使用如新。这就像有了吊车和铲土机,而祖先发明的镢头铁锨仍然离不得。
  高跟鞋敲打青石老街,声音清脆悠远。看着那些经年老物件,那两尊被人摸出老茧的石狮子,让人有种穿越的感觉,真正领略什么叫作闹中取静,与一街之隔的那些行色匆匆,为名忙、为利往,额头写满“川”字的人相比,老街人生活显然慢了许多节拍,幽静而闲散。虽然年轻人上了高层,但隔三岔五总要温习一次老街,因为那里有他们的父母和街坊,还有踢球、跳皮绳的欢乐,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糖葫芦芝麻糖棉花糖的余香,对于他们而言,走一次老街,如同移民回一趟故乡,老街已成为城市人的乡愁和无法忘怀与割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