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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03月02日 上一版  下一版
拜年
张宏
文章字数:1720
   
  对于知天命的人来说,拜年仍然是一件值得回味的事情。
  在生活节奏如流水的年代,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但在童年的记忆里,一年是多么的漫长,就像牛郎期待织女一样。尤其是进入腊月,每天扳指头数着日子,向往着过年能穿新衣、能吃饱,最为关键的是,拜年能挣上几块钱的学费。
  穷人的理想是吃饱喝足,安分守己。富人的愿望是得到所有人的重视,生怕没有人知道自己“暴发”了。当然,说这话并没有仇富心理。
  事实上,现在人日子滋润了,比谁家的房子盖得好,比谁家的轿车高档。那时候都一样,三间土房子,肚子都填不饱,充其量看谁家娃娃出门穿得好,穷汉娃上下一身粗布新衣,若是家庭富足的,那娃出门肯定是的确良外套,走起路来像长高了一截,得意的眼神,简直就像坐在花桥上的新娘看光棍汉一般。
  童年的年,有趣又充满快乐。每年正月初一,天刚亮就翻身起床,穿着母亲缝的粗布外套,取出早早就自制好的火枪,在房前屋后的石头上摔炮。说是火枪,其实是用架子车螺帽、8号铁丝和一根线绳子做的,绳头一头拴着螺帽,一头绑在铁丝尾部铁环上,铁丝头2厘米处折成90度。先把火柴头上的火药用小刀刮下来,装进螺帽里,然后将铁丝头镶进螺帽,用力在石头上一砸,就会发出“啪”一声响。疯玩一天,香甜地睡个囫囵觉,黎明醒来就开始想美事。
  从初二开始,好日子一直持续到元宵节。按照母亲的安排,我们兄弟几个分头拜年。有时候,为了选择亲戚还争吵不休,原因是都想去日子软和的亲戚家拜年,起码会给2毛钱以上的压岁钱。
  20世纪70年代,一斤肉才几毛钱,二三十块钱就能在乡下过个富裕年。拜年的礼也不重,十二个馒头,两把挂面,一斤红糖,如果是直系亲属或重要人物,会加上一包点心。
  拜年一般吃两顿饭,早上9点左右,主人烧酒馏馍招待,吃喝完全不顾忌查酒驾,一来那时都靠步行,二来根本不是酒,玉米腊八粥加面曲发酵十天半月,相当于现在的醪糟。第二顿饭是下午3点左右,更不用考虑上班,农民的生活规律有其科学性。这是一顿最精华的饭,热腾腾的白米饭,一碗猪肉炒粉条白菜,一碗油豆腐炖红白萝卜,一碗自制豆芽,一碗荞麦凉粉,再加上一碗米方块,如果有成人,还会温一铜壶苞谷酒,家长里短,盘点一年的收成,打算开春的生产。
  吃了饭,主人洗刷完毕,悄悄给篮子里装四个馍以示回礼。临出门硬给兜里塞2毛钱,说拿上买糖吃。推让一番是礼节,其实心里早就盼着这一刻。
  走在路上,手一直塞在兜里,紧紧攥着那两条“小鱼”,感觉回家的路程短了许多。想起那一顿美餐,口水止不住地湿润了嘴唇。
  步入中老年,整天蹬桌子腿,出入酒店习以为常,茅台、五粮液等名酒隔三岔五地品尝,但还是找不回童年拜年时饭菜的味道。老婆调侃说:“你是见了摩登女郎就忘了村姑,吃了山珍就忘了养猪,穿了毛呢就忘了织布……”
  仔细品味老婆的话,时间车轮往回一倒,觉得颇有道理。生活富足了,吃不出原味,更吃不出健康,四个月育一头肥猪,吃了饲料它活不到一年;四十多天鸡肉就上了餐桌,从生到死没有见过阳光是啥样的;黄豆加尿素水浸泡,豆芽生长一天能顶过去五天;棒槌下课了,洗衣机里倒些洗衣液,衣服从来不长虱子;五花八门的酒都勾兑了化学成分,虽然不烈但隔日头疼;牙长一截子路,开个车排放尾气,“现代”出一身富贵病……
  科技发达的时代,拜年也缩短了时空距离。记得在20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新闻作品,标题就叫《商州时兴电话拜年》,在农村刚安装座机电话时,这种方式还很时髦,很有新意。
  我的外甥离得远,从西安到沈阳到北京,每年腊月三十年饭时,他的电话就来了,无非是嘘寒问暖后送上真诚的新年祝福。话语不像博士的高大上,朴实得像农民。我搭在嘴唇的酒杯一灌而下,心暖身热,荡气回肠。
  央视春晚为啥收视率那么高,原因在于这个节目道出了老百姓的心声,拉近了人们的距离。大家都注意到,笑星冯巩一出场,一句“观众朋友们,想死你们啦”,多么亲近,多么温暖,你听台下的掌声,一波一波的,皮肤嫩的姑娘,恐怕都得戴双手套了。
  社会进步了,生活小康了,年轻人喜欢刷微信、抖音,甚至发视频拜年。在疫情期间,这是一种文明的礼仪方式,会减少感染概率,值得倡导。但我更喜欢在空闲时间相互走动,毕竟距离会产生陌生感,陌生会失去本真的东西,就像学会了电脑,而不会写字一样。有些传统的文化,是不可取代的。